赫连钺虽然同意不赶棠枝走,但对她冷冷淡淡。
每日中午,棠枝还是会去码头给他送饭。只不过为了照顾赫连钺的自尊心,她都是自己生煤炉子做的。因为她怕从外面买,这男人还是会固执地给她钱。
送完饭,她就和小八儿在码头玩一会儿。她偶尔会拿根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教小八儿识字,又或者在地上偷画赫连锋忙碌的身影。
棠枝心里是很想帮赫连钺一起搬货的,但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允许。
阿棠哥,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是啥意思?小八儿嘴里含着nai油糖,拉着正休憩的赫连锋乱问。
赫连锋皱眉,谁教你说的?
枝枝姐姐啊。小八儿朝他一扬脸,笑得璀璨,还有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赫连锋俊脸微红,瞥了眼小八儿摇头晃脑的小傻样,一看就知他已经被棠枝的糖衣炮弹攻略。
夕阳西下,街上十分热闹,正值丰收季,摊贩上瓜果小食,琳琅满目。
赫连钺下了工与棠枝走在大街。棠枝偷瞄了赫连钺几眼,见他今日倒不像前几日那般冷漠,便一面偷偷观察他的神色,一面上前主动握住他温厚的大掌。
赫连钺果然没有拒绝,只是任由棠枝软绵绵的小手牵着。
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抡起铲子,在通体发黑的大铁锅内,沙沙沙地翻炒。
赫连锋止住脚步,停下给棠枝买了一袋热滚滚的栗子。棠枝接过,笑逐颜开,她紧握那袋栗子,仿佛攥住的是自己的幸福。
又走了几步,赫连钺蓦地回首,手指指售卖饰物的小摊贩,选一个吧。
啊?棠枝望了眼繁芜什锦的首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赫连锋淡淡解释,今日发工钱了,选一个,送给你。
棠枝开心坏了,眼眸弯弯,立刻蹲下身子,在摊子上仔细挑选起来。
放在平时,这些成色的首饰,当然不会入她眼。可现在不一样,这是赫连钺要送她的。
选了半晌,她挑了个细巧的银镯子,上面还镶嵌了一颗泛黄的淡水珍珠。
赫连钺,你替我戴上。棠枝将镯子往赫连钺面前晃晃。
赫连钺没有拒绝,他伸手接过银镯,拉过棠枝左手,往她手腕轻柔一推。戴好后,又揉揉她的发,对她露出一个十分性感的笑。
棠枝跟在赫连钺身侧,一手牵着他,一手晃晃新镯子,心里比蜜还甜。
他们在一家小面摊坐下,叫了两碗阳春面。等面的时候,赫连钺还去给棠枝买了白切羊rou以及一碗杏仁茶。
赫连钺坐在长板凳,低垂眼眸,认真地给棠枝剥栗子,莹黄圆润,一颗一颗,放在小花碗里。
阳春面上来了,清清楚楚的细条子,撒着两撮碧绿葱花,白烟氤氲,迷迷蒙蒙,显得眼前一切,皆美好的不真实。
棠枝刚扶筷挑了几根面条,便听赫连钺说,棠枝,以后我们只能过这样的日子。吃不上,穿不了什么好的。我也不能带你去逛百货公司,看电影,捧戏子每个月只等发了工钱,才能带你出来打牙祭,买东西。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棠枝透过暖白的烟雾,瞧着赫连钺。她生怕烟雾一散,他便会消失,她连忙放下筷子,用力握住他手。
其实棠枝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就算出门在外三年,长姐棠梨也常常给她寄钱。不过她明白,赫连钺不愿用她的钱,不愿用棠府的钱。
赫连钺,我不想吃什么好吃的,穿什么好看的。棠枝从鼻尖深深吸气,嗫嚅地道,我只想你呆在我身边。
赫连钺凝视她,刻意地问,和一个瘸子,过一辈子苦日子,你也愿意?
愿意。棠枝声音坚定,无论你想去哪里,住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就算你想去找你的大哥报仇,我也愿意当你的先锋。
赫连钺情不自禁笑起来,他拧了下棠枝左腮,我不想找谁报仇。我就想和你过一辈子,平平淡淡地活着,生几个我们的孩子。教会他们兄友弟恭,不要为了利益而自相残杀。
棠枝微怔,她以为按照赫连钺的性子,定是在蛰伏寻找机会,早晚有一日是要去找赫连锋拼命。毕竟赫连锋不仅污蔑他弑父杀兄,还打伤他一条腿。
赫连钺看着棠枝呆愣愣的脸庞,便挟了片羊rou送进她唇间,歉仄地说,我当初娶你,是有十足把握能令你幸福,让你做个永远无忧无虑的棠枝。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希望落空了。
棠枝这才回过神,问了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赫连钺,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赫连钺沉思半晌,拧了下她左腮,轻笑道,不告诉你。便低眸继续吃面条。
棠枝哼了一声,她看着飘满葱花的阳春面,倏然想起六姨太和她的情郎。比起他们的沉江而亡,她和赫连钺,已经很幸运了,至少还能坐在一起吃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