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不是问我心里的标准么?”
下一瞬,谢溶溶心中警钟大作,她后知后觉地向后一仰,一头撞进那滩金鲤池中,不期然再次看到了池底的深渊,只是这一次要近得多,近到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眼中的谑笑、讽弄、还有一览无余的欲望。
谢溶溶吩咐院里的一位一等婆子去给老夫人传话,说大夫人让她与燕公子详谈事宜,园子里不方便,就来了南院,又说如果二爷找燕公子,不必去停榭小筑,直接回来即可。她声音不高不低,但务必叫每个人都听见她是公事公办。
趁着侍女去煮茶的功夫,两人对坐着一言不发,氛围十分地怪异。
只可惜事与愿违。燕回不但看她,还光明正大,目光坦荡地看她。
可被他直勾勾地盯着,那股子燥热感又浮起来了,银环煮个茶怎么这么久!
“嫂嫂中意哪一位?”他突然打断。
“燕
燕回在一旁看在眼里,心想,她是真怕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他仔细回想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也说不清楚是哪次开始让她如此忌惮,难不成是外面的那些传言?
燕回将书一转,推到她面前,“某连金陵城都还未转一遍,光看个画像,几句大同小异的溢美之词,未免对自己,对这些女子都太过仓促了,便想听听嫂嫂的意见。”
“婆母,大嫂,夫君都嘱咐过我,说是要为燕公子寻一位知冷暖的贴心人,但娶妻纳妾这种事,还是要两情相悦为上佳,所以今日邀燕公子来,是想问问,您自己心里可有个标准?”
他沉下眼睛,没让她看去眼底的深意。
谢溶溶愣了一下,她中意谁?这事儿还和她有关系么?
是一只皮肤干燥白皙,指骨修长分明的大手。
她被屋里的碳火闷得快喘不上来,起身快步推开窗,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一激灵,她深吸两口气,整个人好像冷静了几分,立在窗边壮胆回望——
院子里洒扫的侍女小厮看见她进门,身后几步外跟着一个挺拔的天青色身影,走近了才发现来人高鼻金瞳,正是那位府中的座上宾。
“云雾就好,有劳嫂嫂。”
燕回一踏进门就将室内的布置尽收眼底,屋子里有一股好闻的花果香气,即使烧着银丝碳也没有冲淡那清新的味道,她一进屋就解了鹅毛氅,脸蛋被热气一烘浮上两团淡淡的粉。
“我?这......让我来说,好像不太好吧。”
“燕公子坐,喝茶么?有宫里赏赐的白毫银针,还有云雾和碧螺春。”谢溶溶打发春桃去门外候着,半掩着门也不怕她偷看,屋里只有她,燕回和银环三人。分坐在圆桌的对面,中间就放着那本京中待嫁女子花册。
她心里一松,走回来坐在桌边,指着书页上画的圆圈圈,道,“这些圈出来的女子我都让人打听过,家世、声名、性格、容貌都与书上所说无二,或者燕公子有中意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外,春桃不知去向,银环......银环是被支开了么?远远传来丫鬟小厮的笑闹声, 可听在她耳中就如同近在咫尺。
谢溶溶犹豫了一下,拿过那本书翻几页递给他,道,“户部侍郎肖大人的三女,虽说是庶出,但其母出身苏州布商大家,身家丰厚,且我与肖三小姐曾有几面之缘,确实如上所言,是个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的女子......还有这位,光禄寺寺丞严大人的次女,严大人品阶不高,但颇有名望,尤其是在年轻仕子中很受追捧,严二小姐知书达理,也是年纪轻轻才名兼备,还有......”
那人伤了的右手被夹着板子藏在宽大的袖中,此时正垂目翻看着那本画册,一页一页看得认真仔细。
谢溶溶一番话说出了半身汗,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藏在桌下翻来覆去地绞手帕。她不敢抬头去看他,说不清是什么想法,就是不自在,每每与那双金瞳对视都有种被当做猎物盯上的感觉,她心里那说不出口的不确定又为这种不自在添了几分危险,让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不停地念叨着:别看我,别看我。
谢溶溶挣扎着要起身,那只手一转一扣,快速地捏住她的手腕,手指不安分地挑开衣袖,摩挲着她掌心娇嫩的肌肤。
燕回突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谢溶溶讶然,心想,这不是你要听我的意见?她有些不快,刚想开口,一抬头就悚然看见对面那具高挺的身影从桌子对面斜探过来,那只伤了的右手稳稳地撑在桌面上,左手压在严二小姐娇俏的脸上,挤出一道难看的褶。
她盯着那只好巧不巧也压住她衣袖的手,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的手可生的真好看。
还是谢溶溶先打破沉默,并非她想和他多说什么,实在是这样尴尬的绷着更令她坐如针毡。
。回字型结构,下人们住在东南角,敬廷的三位妾侍住在最偏僻的西跨院,等闲不会出来碍眼。主院的卧房连着北边的书房,门庭前栽了两棵高大的梨花树,伸着光秃秃的树杈子张牙舞爪地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