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沉浸在温情脉脉里的凌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他茫然张着手,那修长的五指看起来像他的人一样无措。
要送他的东西已经送完了,自己也该预备下明天的行头,便起身道:“郎君忙吧,我先回去了。明日你要早些回来,下半晌楼里有好看的歌舞,去得太晚宵禁了,来去就不方便了。”
居上看他暗自眉飞色舞,不知他又在琢磨什么,欣喜都从眼梢淌出来了。
无奈地望望她,他只得东拉西扯:“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所以事事都很遂心愿啊,居上由衷地说:“郎君真好。以前我有点怕你,但相处日久,才发现郎君如此贴心。”
她惶恐地看着他,他眼睫低垂,专注地凝视她的手,想将她合进掌心里。
他不明白,明明未存亵渎之心,怎么到她嘴里成了那样?还是……她在向他暗示什么?勾引这个字眼好暧昧,同住两个多月无事发生,难道是自己太过正人君子了?
这双会翻云覆雨的手啊,原来如他想象的一样柔软。她是一捧雪,一掬云,她是停留在云端的如花美眷,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感动,仅仅只是指尖的接触,他就连将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而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全情投入,所以要论开窍,自己比她快。就像刚才这样暧昧的气氛,人都已经清了场,她还有本事弄得不欢而散。若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有信心她很快便会回应他的,到时候郎情妾意蜜里调油,未来指日可待。
凌溯很善于自我开解,换个立场思量,这位以阅历丰富为傲的女郎,其实并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老练。不管是高存意也好,陆观楼也好,或者是凌凗,她要么是被动接受,要么是自己胡思乱想,所以当搬进行辕之后,她很多方面青涩木讷,她没有真正动情喜欢过谁。
可是没等他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忽地把手缩了回去,气哼哼道:“你摸就摸,摸得那么风情干什么?你说,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勾引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好吧,听起来真受用。感情嘛,就得在鸡飞狗跳中慢慢升华,急进不得。
手中空空,心中也空空,他咽下了喉头的苦涩,勉强笑道:“我已经命人定好酒阁子了,在胡月楼最好的位置,坐在阁内就能看见楼中歌舞。”
小小的方寸,却有大大的乾坤,其实摸手和握手,真的不一样。
可居上有自知之明,自己多喝了几杯上头,要是对他做出什么不恭的事来,那就尴尬了。于是甚有贤妻风范地劝谏:“太子留宿胡月楼,会被御史弹劾的。有我在,不能让郎君犯这种错。”说罢又笑了笑,方出门回西院去了。
居上呢,看他那样若即若离,心跳忽然隆隆。不是害羞,与害羞无关,是一种从尾椎慢慢升腾起来的发毛的心情,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鸡皮疙瘩林立,因为他的缠绵抚触,让她产生了想揍人的冲动。
胡月楼的好处是建在了东市旁的平康坊,没有息市的困扰,凌溯不以为意,“宵禁了便留宿在楼里,听一夜笙歌,也是一桩美事。”
“你不是问我何时请期吗,”他正色道,“我前日同阿娘提了,阿娘命司天监排了日子,开春二月十二,上上大吉。这两日宫中预备请期礼,等预备好了就登门问过右相与夫人,只要没有异议,应该就是那一日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居上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一点点碰触,战战兢兢,心痒难耐。他从她满把的抓握里退出来,微缩了下,又试探着接近,在她指尖流连,弄弦般,打算重新认识她。
真的只是摸下手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功效?上回射箭的时候明明也握过,当时并没发现他这么紧张,今天这是怎么了?原本居上是大而化之的性格,但他这么一羞赧,自己也被带累得不自在起来了。
忙了一整日,到这时才顾上喝茶,休息了片刻又出门看新架的秋千,乘着暮色坐上去荡悠,身体飘飘然,思绪也飘飘然。
反省,纠错,恶向胆边生。他忽然斗胆,想像赵王家宴那日一样把她欺到墙角,好好吓唬她一下。
可是不敢,并不是怕她再次挥拳,是怕惹她恼火之后,她又闹着要回辛家,到时候两边大人责问,他不好交代。
所谓的宵禁,是坊与坊之间不通行,落日之后三十八条纵横的街道上开始有武侯巡视,但各里坊内还是可以走动的。
忽然想起先前摸手那事,她扭头对药藤说:“你有没有发现,太子殿下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觉得他老树开花了,有时候别别扭扭的,啧,会往歪处想。”
药藤站在架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推她,听了也不觉得稀奇,“毕竟小娘子入行
反正不管那许多,宫里准备请期了,这样的喜事,正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居上戒备地看着他,慢慢摩挲着自己的右手,“什么事,说来听听。”
凌溯心头却一片萧索,这女郎嘴上说要嫁给他,但这是要嫁他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