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吃饱。
把盘子里面几块点心包在帕子里递给她,“先随我去候着,等到时候垫补几口,别饿坏了。”
今日人前大考扶桑要是通过了,那以后就真真儿是他的衣钵传人了,也给掌柜的们搂搂眼瞧瞧。从里间取出来一套新棉袍,“早前给你做的,你今日穿着去。咱们在外行走的,体面是第一位,看人先看势,衣裳敬三分。”
旁边大师兄笑嘻嘻的,他年纪最大,也不过比扶桑大三岁,从内廷里面一起带进府里来,欢喜地直搓手,“我可跟你说了,万事儿别紧张,你是最沉得住气的,今天人多,你只管盘你的账,心思不要乱。”
“你在人前露脸儿了,师傅面上也有光,我也有光,你以后就是他的亲传弟子了,说句抬举的话,这府里你终归是有一席之地了,以后接了师傅的担子,就是太太老爷见了,也得敬你几分。”
说完便推着她进房门换衣服,自己立在门外等候,他们这一行当的人,近身的事儿,都分外地避讳着。自己残缺了点,看人家,或者教人看了自己去,都挺伤心的。
收拾妥当将将天亮,日从汤谷出,瑰丽静美而肃然。大师傅便偕着扶桑,逆着光跨后围房而出,沿着宅院中轴由北向南。
这是扶桑第一次入内院儿,随着师傅从宅院最外侧,入庭宇深深,长廊漆红靡艳,顶棚刷过的金粉彩绘在繁复地勾勒填充,曲折蜿蜒,造梦一样的浮华。
扶桑回想上次离开围房的时候,是八月半,府里面请角儿唱戏贺中秋,他们围房里面的学徒佣工都能蹭听,在正院儿围房之间的长廊里面,她靠着柱子混了个站票。年年如此,学徒虽然枯燥且无味,但是她入进去了,学进去了,便觉得许多趣味儿。
162好儿子
刚入正院儿,便听到明间里面嘈杂争吵。
随后门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大师傅刚入院门口立马停住,侧面避开,“少爷们好!”
扶桑垂目,只听见打头一人脚步匆匆,一双黑色短靴,带着排山倒海的怒气踩过又落薄雪的地面,随后一脚插进雪窝子里面去,狠狠的踢开,“哼!”
雪沫儿便在阳光下四散,撒了扶桑半片棉袍,扶桑眼睛只往下看着这一片儿地,心想这脾气可真冲啊。这样的年轻又敢在太太屋子里咆哮,想必是大少爷宋眺谷了,他跟太太想来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眼前又碎步过去一人,先叹口气,随后无奈地追过去喊着,“大哥,大哥,老大——”
这是二少爷宋映谷!
她身体斜着正对五福和合的雕刻,听说这一块上面,雕的蝙蝠有九十九只,大太太称之为“福地”。
府里三个少爷都是从山东老家里来的,三个人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后面必定还有一个要出来。
一阵寒风吹来,浑身的皮肤都过了一层冰水一样,她僵硬着身体控制住打哆嗦,入目突然一双不急不躁的带褶儿皮靴,祁人家叫踏踏马,鞋口一圈儿灰兔毛儿,慢悠悠地踱到眼巴前儿,“大师傅见笑了!”
“哪里,三少爷还要去学里吗?”
宋旸谷不答,他今儿是要逃学的。高抬了眼神往大师傅后面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脑袋,知道这是他的爱徒。恰又是一阵北风,院子里卷起一阵静默,才听他含糊说话,“嗯!多亏大师傅帮衬,府里太太才能高枕无忧,今天又是府里进账的好日子,全靠您撑着,我看啊,这府里少了谁,也少不了您。”
他吹捧人都带着五陵少年的骄矜,孤傲。
鱼承恩下巴戳着鞋尖死劲的看,瞧瞧他新做的皮靴子,真暖和!
他听着宋旸谷鬼话连篇,说起来给人听的时候,真心的教人分不出真假来,要不是背后他把太太连着大师傅一起骂,鱼承恩这会儿能当真!
“瞧,这是您的徒弟是吧,打量着可真是个伶俐人呢。什么时候我也学学才好呢,不敢劳烦大师傅,只跟您这徒弟学几手,就够我们兄弟用的了。”
说完,不等人回答,撩开袍子大刀阔斧的就走了??x?。
这果真是不和气!
大爷宋遵理无子,升迁后的第一要事,就是把三个侄子从山东老家接来,有道是侄子门前站,不算绝户汉不是?大爷亲自督促学业,十分看着!
可是三个少爷打从山东老家里来,跟府里就不大和气,这样的不和气,在家里生意越做越大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界限分明的地步了。
家里太太做的买卖,说干净也干净,说不干净呢,也是真的脏。可是这样的世道,大家都这么干,就不能说脏了还是干净了,能赚钱就是好买卖。
谁想到家里大少爷宋眺谷,打从知道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先跳起来看她就像是祸国妖民的祸害一样,对这一位年纪相仿的继伯母,冷硬且不留情面。
他对着大老爷宋遵理还能绷住,对着大太太可就前仇旧怨太多了,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且早就结怨了。
大师傅跟太太,在他们眼里,就是助纣为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