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生兔肉,然就在那些淋漓的鲜血自腮邦子流下来时,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屈大娘的厨艺(其实也是花蕾的厨艺)——两相对比,这生兔肉更显得腥臭难闻,难以下咽。可最后,霍去病还是得闭着眼儿,胡乱吞咽下去。很快,早饭吃完,汉军整装上马,追着最后的一丝暮色诡秘而去。懒洋洋的晨曦慢吞吞的攀到祁连山的半山腰,他略略探出头来,稍微歇口气,便看见惟有依赖肥美草原才能繁衍生息的匈奴人正如蚂蚁般忙碌。他本想微笑着赞美生命的活力,可它还来不及扯动嘴角,便感受到一阵浑厚而急速的声音自大地的底处穿来——那震荡的余音甚至还让它打了个趔趄。晨曦诧异的东张西望,那些听觉灵敏的匈奴人也在仓皇四顾,最后,他们的视线全聚集在身后祁连山山口最狭窄的那一端:在那儿,一条蠕动的细线掠过翻飞起伏的草尖,迅速扩展成一团奔涌不熄的火焰。那火焰一路燃烧滚动,速度快得令人旋目,更是令人胆寒:简直甚于驭风而行!也不知匈奴人是看呆了还是傻了,仿佛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牧民抖动着发白的嘴唇,带着快窒息的口气费力的道:“是他们——是汉军来了!”刹那,匈奴人的营地炸开了,人们奔走呼告,忙忙的拾起武器,牵扯马匹——然而还是有一些匈奴人呆呆痴痴,反应不过来!对他们来讲,眼前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大王们不是说霍去病是一条脑筋的莽夫么?他带领的那些汉军即便没有退还回朝,按理也应该横死沙漠,可他怎么就穿插迂回到了最安全的大后方?昆仑神啊!你是怎了?让汉军从天而降也就罢了,怎么还允许他们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然留给匈奴人责问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些才离开女人怀抱的大王们撩开帐幕,顾不上瞠目结舌,忙衣衫不整的跨刀上马,一面还气急败坏的催打叫骂,勒令乱如蚂蚁的部将们迅速集合,拼凑防线——但愿昆仑神多少还要讲点良心:能护佑它的子民尽快扑上去,将汉军踩成肉饼!不知是昆仑神听到了祷告,还是汉军突然胆怯了,眼看着两军的距离大约还剩三百余米,汉家大将霍去病突然高高的扬起手中的军刀,在空中比划。他身后的骑兵们立即相应放慢速度,松开抓紧缰绳的双手,自背后抽出某样东西,举到眉眼处。略微瞄准后,但见第一列士兵手指轻动“嗤”“嗤”“嗤”几声轻响,某样东西便连珠环发,脱弦而去。随之,第二拨第三拨第四拨士兵依此递上,一时黑点如雨,遮天蔽日。见多识广的酋涂王和单桓王见状大惊,情知不妙,忙撕声力竭的大叫:“快拿盾牌!一定要挡住汉朝人的弩箭!”可还没待醒悟过来的匈奴骑兵抽出盾牌,那些最先出来应战的匈奴骑兵们,明明还隔着二百余米才能挨近汉军,却在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中,避无可避,眨眼儿的工夫,就齐刷刷的倒下一大片。其余侥幸捡得命回的匈奴骑兵,一见此等场面,不由得吓破了胆——这部分匈奴人不比职业兵,他们平常见识过弓的最远射程也不过是百余米,虽懂得还有隔着二三百米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兵器,然毕竟没亲眼见过,今日一见,便是人尸马体横呈的场面,如何不心惊肉跳!因而不待王命下来,自动就往后缩。在后方督战的匈奴诸王——尤其是单桓王和酋涂王不免气恼交织,他们立刻知道:不管自己早先怎样估料战争的场面,但还是小看了霍去病这个嘴上无毛的混小子!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匈奴人不止一次吃过弩的苦头,早在公元前214年的秦帝国时代,秦将蒙恬就用弩来对付匈奴骑兵,仅仅一年的时间,三十万匈奴骑兵就被彻底击溃,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重新回归秦国手中。这次战役使得匈奴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达二十余年之久。到了西汉时代,铁制的兵器广泛应用,武器的装备和性能大大优于匈奴人,这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所谓弩,是中国古代一种装有控制装置,可待机发射的远射兵器,也就是弓的加强版,只不过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杀伤力所涉及的范围更宽。西汉的弩是在秦弩的基础上改良而来,性能更好。对马背上的匈奴骑手而言,弩是最致命的武器。往往在他们还没冲到眼前时,强劲的汉弩就密集准确地击中战马和骑手,而这种射击的准确程度又非匈奴人的弓可比拟,便是他们穿上皮甲也无法抵挡弩箭强大的穿透力。不过,如果没有辎重战车的护送,轻装突击的汉家骑兵一般不敢轻易使用它。究其原因,则在于当时还没有高桥马鞍和马蹬出现,马背上的人只能是双足悬空吊在马腹处,在急进突奔中一但双手持弩射击,失去平衡的骑手很快就会摔下马背。所以在第一次河西之战时,霍去病便没有携带此种兵器。相对汉军,居于兵器劣势的匈奴人在马背上则多了一份自信:因为他们是天然骑手,一辈子都在马背上渡过,奔驰中张弓射箭乃家常便饭,骑术之精,自然是汉军望尘莫及。可霍去病就不信这个邪,他特地从西北六郡挑选士兵,经过几个月的苦训,愣是把麾下的士兵变成了堪和匈奴人一较高下的精骑善射之士。看到弩箭的强大攻击,极大的打击了匈奴人的心理防线,几个月来的苦练终于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战果,赵破奴不免又惊又喜。他瞥视左右,又见士兵们信心倍增,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要投身战场,顿时心里就生出一种感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