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
赵
惊雷炸开,赵熹看向面前那尊日日和他相对的水月观音。
在祂慈悲的眼神中,他想起来自己在天池想要恳求乌珠什么,他想回到他的国家,结果自己成了一尊塑像,被束缚在宝阁之上。
赵熹猛然睁开眼睛。
这话让他用尽了力气,挥挥手,叫奶妈抱着孩子离开了,在余容怀里,他低低道:“我不能偏心。”不能看她是个病孩子就不要她,要叫她做长女,要让她更重要。
余容显然不知危亡,皱起眉毛:“康履不知轻重,把你害成这样,娘子已经发落过他了。”
明明是刚出生的孩子,大小却特别不一样,一个襁褓明显被盈满了,喜气洋洋的,她的奶妈也更得意,抱着往前:“这是大姐姐。”
赵熹倾身过去看,大红襁褓把衬得小婴孩白生生,望着赵熹就咯咯地笑,赵熹摸摸她的脸颊,又看向另一个。
什么?什么??
可跑到哪里去?赵熹迅速在脑子里算了一遍,蜀地要道被切断,西京漕运不发达,一围城就得断粮,大名府、应天府虽然设施齐全,但跑了和没跑没差别;再往南,去长江还是洞庭湖?还是南阳?
如果他是赵煊,他就跑。
你们不过是东夷小族,竟然敢嫌弃我的女儿!
他用自己的角度揣测赵煊此刻的想法,如果他是赵煊,他会怎么办?太原城固若磐石,守城的时候尚且守不住,现在金军入驻,夺回太原肯定是天方夜谭。
如果不是这两天到御前去的时候经常有人在那里议事,赵煊偶尔叫他在屏风后等一等,让他听几耳朵,恐怕他也不知太原是何等的重要,更不要说余容了。
在一片哭声中,赵熹忍着下体的疼痛,把瘦小的放在了好的襁褓里,把健康的放在了稍次一点的襁褓里,也许是感受到了姐姐残余的体温,小女儿停止了猫叫似的抽泣。
太原怎么样了?
赵熹微微点了点头,凑近她耳边:“太原……”
“宋朝?”乌珠歪了歪头,他的指腹抚摸过赵熹的脸颊,“这世上哪里还有宋朝?”
一件精美的战利品,值得收藏。
他大喊:“不可能!!”
见他面色不好,余容安慰道:“二姐养养就好了,喝奶还是有力气的。”
余容的神色有些难明。
金箔脱落,冰雪脱落。
宗望所率领的东路军一直是汴梁的最大威胁,但上一次他孤军深入,等到各地勤王师到达,围也能围死他,这也是他为什么被劫营刺杀还和赵煊尽释前嫌;可太原破,宗翰所率领的西路军不仅能和他们会合,还能遏制住入蜀的要道,两军会师,声势必然比上次更浩荡,勤王军也必然被阻塞。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地方。
赵熹早产是意外,襁褓也只准备好了一套打样子,因为还有一个月才生,害怕染了外面的脏尘不干净。可谁能想到他不仅早产,还生了双胞胎,只能先拿了奶娘的顶一顶,用的料子自然就有区别。
另一个襁褓则小得多,奶妈也抱着上前,赵熹看见她瘦瘦小小的裹在里面,头发稀疏,像小猫一样微弱地啜泣着。
米粥滚过喉咙的时候,漫过他的五脏六腑,知觉慢慢恢复过来,他在吞咽的间隙,握住余容的手臂:“孩子、小孩子!”
赵熹没说话,把襁褓扒开,两个女儿被他弄得哇哇大哭起来。
山峦回唱中,一道焦急的女声传进来:“醒了,醒了,不用灌了,快去请贤妃娘子!”
余容连忙道:“把两个姐姐抱来!”立刻有人应声而去,余容把粥放到一边,抱着他拍哄:“奶妈抱下去喝奶了,是两个女孩子,长得又白又漂亮,眼睛大大的……你多喝点水,都昏过去一天了。”
他无心和余容解释,也害怕说出这个事实:太原没了,一切几乎都完了。
虽说孩子是自己生的,最好是一个都不少,可小孩夭折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保住那个更健康的,好的、舒服的襁褓当然要给健康的用。不然两个都出事,那真是哭也来不及。
余容低低“嗯”了一声,又一点点喂他喝水:“贤妃娘子到观中为你祈福了,马上就赶回来。”
赵熹哑着嗓子,指着躺在襁褓里的瘦弱婴孩:“她是大姐。”又指一指健康的:“她是二姐。”
那点金铃声从赵熹耳边渐渐消失,两个襁褓很快被抱到赵熹面前。
竹簟被换成了绵软的床铺,一切都被捂得密不透风,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余容抱起他,往他的嘴里一点点灌红枣米粥,他吃不下去,牙关被勉强敲开,但牙不会动。
赵熹摸了摸襁褓,感受到上面的料子不一样,小女儿的要明显差很多。余容见他色变,解释道:“不成想有两个姐姐,仓促间没有预备。小孩儿襁褓难做,要水洗过几遍的才好,已经在浆洗了,先拿了别人的顶一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