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桥这才转过头,视线对着方钦山,从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变成懒得和这个人拐弯抹角。“前两天让你查的东西查了吗?”方钦山动作停顿,终于找到他要做的事了,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谢逐桥。几张纸而已,装在一个文件袋里,谢逐桥脑子很乱,只觉得白纸上的黑字在飘:“我看不懂这个,你告诉我就行。”方钦山于是走过来,在床另一侧坐好,把谢逐桥放到床上的资料拿过来。拿过行驶,路口二至路口三路段持续超车,最后于路口三段红灯时无减速撞上正在拐弯行驶的大货车,此时事故两人受伤,无人死亡。”谢逐桥翻过手掌,接下了这张纸。方钦山看着最后一张纸上内容,想着这些天外界发生的种种,包括他对谢逐桥说的话,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汽车检测报告结合道路监控,汽车胎压正常,”讲话的语速慢了下来,声音变轻,缓缓道:“汽车制动系统损坏,经测试,无法正常刹车。”谢逐桥的反应比方钦山预料的要小,他低着头,睫毛很轻地颤着,张开手接下了轻飘飘落在他掌心的白纸。“还有一件事。”方钦山说着把许延声的身份证递到谢逐桥手上,于是谢逐桥看到了十六岁时的许延声。方钦山抿了抿唇,继续道:“事故地点人流密集,在汽车制动系统损坏的情况下只能采取强制刹车,也就是碰撞。”当时那个地方,左边是车,右边是人,许延声或许没那么伟大,他只是不想下地狱而已。这才有了货车司机说的“还好他撞的是我的车尾”,在那种情况下,听着谢逐桥的“想”,许延声冷静地什么都想到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包不包括那个拥抱。“身、份证……是怎么,回事。”他很慢很慢地说完这句话,眼泪却很快把身份证上许延声的脸砸shi了。“他这种情况”方钦山犹豫了一会儿,觉得现在说这个很离谱,“市里可能会考虑给他颁个奖什么的,既然不是嫌疑人也没有必要扣留身份证,我就替你要回来了。”谢逐桥还是没什么反应,或许是情绪都耗干了,又或许终于累了。“其实,”方钦山毕竟是局外人,医生说谢逐桥只需要实话,他便说了:“他不一定是替你挡那一下,他那个位置车头破损的比副驾驶严重多了。”许延声或许只是在自救,谢逐桥不需要愧疚。“是你吗?”静谧中,谢逐桥突然问。方钦山猛地抬头:“什么。”
“那是我的车,”谢逐桥摩挲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低垂着眼,神情似乎很温柔,轻声说:“你开去洗过车后,我没有再动过。”谢逐桥抬头,声音和眼神都很平常:“是你吗?动过手脚?”说是洗车其实是保养,有问题的话,早就检查出来了,但如果有人在事后对汽车做过手脚,反而可以解释得通,方钦山是这期间唯一接触过车子的人,谢逐桥的提问不无道理。方钦山说:“不是。”谢逐桥便垂下眼,变成一副不在意答案的样子。方钦山追问道:“你觉得是有人做的?”“需要做这种假设吗?”谢逐桥不喜欢猜测。“需要的。”方钦山的语气很严肃,“警方调查的结果和你猜想的一样,已经在找嫌疑人了。本来不想这么早问你。”他强烈表示谢逐桥状态不好,不想因为已经发生的事,让谢逐桥的未来变得更糟,“既然你提起来了,到时候警方可能需要你做个笔录。”谢逐桥:“受害者做什么笔录?”“替你找凶手就要做笔录。”谢逐桥扯了下嘴角,这么多天,方钦山第一次看见谢逐桥有个像样的表情,竟然是因为他在看许延声。“陈医生呢?陈医生在哪里?快给陈医生打电话!”谢逐桥摩挲照片的动作一顿,才放松片刻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瞬间慌乱。“你怎么了?”谢逐桥走的很快,方钦山反应不及。病房外的过道上,总有人神色匆忙脚步慌乱。谢逐桥很少吃饭,力气少了大半,等不到电梯,他便冲下楼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才从安全通道口出来,就看见一个似乎是眼熟的医生进了重症监护室内。方钦山竟然追不上他,喘着气着急地问:“你在干吗?”方钦山看见谢逐桥慌了,谢逐桥站在那里不敢往前走一步,转头看向方钦山的那一刻眼眶里盛满了泪,像个做错了事手足无措想要被原谅的小孩。方钦山抓住他的手,怕他又跑了,安抚他:“你告诉我,怎么了。”盛满水光的眼睛那么亮,方钦山却觉得谢逐桥正在变得暗淡,那是一种不可逆的变化,因为他此时背对着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