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欲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想他和许军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但他没有去赴那场临别。但沈晚欲至今都记得那天,六月大雨,许军固执地站在自己家的楼底下,望着沈晚欲紧闭的窗。天色昏暗,大雨滂沱,许军等shi了眼,最后也没能等到他。后知后觉地,沈晚欲回过味来,那是许军兵荒马乱的暗恋。其实沈晚欲对许军的感情很复杂,尽管他们青梅竹马,但沈晚欲没有对许军动过任何爱情方面的心思,这个人开启了沈晚欲性-/向的大门,也给他带来无限恐慌。在那些贫瘠,困苦的岁月里,性-/取向这件事一度成为沈晚欲的心魔。某些深夜,沈晚欲甚至恨过许军,如果不是他,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但同时他又感到庆幸,因为那个吻,他才在冥冥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许军似乎并不在意沈晚欲的冷漠,扬起那张桀骜不驯的脸:“阿欲哥哥,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孟亦舟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样的大少爷,生来就拥有的好东西太多了。他现在耽溺在你身上,不过是因为新鲜感,等他看到你真正的那一面,你的贫穷,家庭,外婆,他还会要你吗?”许军每一句话都Jing准打中沈晚欲的七寸,他步步紧逼,一句一惊雷。“有钱人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根本学不会珍惜,你跟他在一起,要吃苦的。”手臂隐隐发颤,沈晚欲不知觉地攥紧了拳头。这些话根本不用许军拐着弯的告诫沈晚欲,沈晚欲打从心底里明白,他和孟亦舟来自不同的人间。可千山万水算什么,孟亦舟说爱的时候坦坦荡荡,赤子般张狂,能够成为他的爱人,已经是一等一的幸运好事。哪怕这份爱有保质期,哪怕这场梦会醒。沈晚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锐利:“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我不需要。”“你还是不明白,”许军缓缓笑起来,像诱惑亚当偷尝禁果的蛇,“阿欲哥哥,你和我,才是同类啊。” 渡苦海,到彼岸许军最后是被沈晚欲轰走的,他臭着一张脸,将许军推进了电梯。回到病房,确认宋丹如目前身体无恙,沈晚欲跟导师请假,回稻北巷把明天的饭做好,嘱咐老太太自己吃,之后拖着疲累的身体坐上公交车赶来仁安医院。折腾大半夜,Jing疲力尽地躺在陪护病床上,却没有睡意。突发情况不是没经历过,却是第一次感到慌乱,许军的话像魔咒,时不时就在沈晚欲耳边回响,他拿起电话想要打给孟亦舟,但又一次次的忍住。手机屏幕在暗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沈晚欲双脚蜷缩,翻了个身,侧躺在狭窄的陪护床上。千万公里外,隔着大西洋,他发疯一般的想念孟亦舟,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从相遇到相许,从热夏到初秋,与有关孟亦舟的点滴都播放了一遍。
爱情初期所见皆是美妙,可沈晚欲此刻脑子里的念头却是——他和孟亦舟还能拥有几度春夏?就在沈晚欲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孟亦舟。看到那三个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立马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沈晚欲连忙坐直了身体。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小跑着去走廊。孟亦舟原本要跟沈晚欲分享面试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反而问:“嗓子怎么这么哑?生病了?”走廊里安安静静,沈晚欲将手机贴近了一点,让孟亦舟的声音更为清晰。“没事儿。”太过于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就像现在,尽管沈晚欲再三强调,孟亦舟还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孟亦舟问:“有事瞒着我?”沈晚欲有些心虚,强撑着说:“没有。”孟亦舟将信将疑。“真的,”沈晚欲说,“骗你干嘛。”“沈晚欲!”突然被叫了全名的人倏忽站直身体:“嗯?”印象里,沈晚欲总是克制、礼貌、懂事成熟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自卑。可越是这样的人,越不会把麻烦事带给别人,越不肯表现出一丝弱势,好像只要示弱,他就输了,所以无论站着,坐着,他的背脊永远那么挺拔。孟亦舟回想这一星期里有没有惹他生气的行为,想了一圈,循着最可能的那个答案问:“是不是我昨晚没给你打电话,你生气了?”沈晚欲一愣,他都没想到这茬。“我昨天去拜访profken,教授和我聊到夜里两点,我想着你睡着了,就只给你发了信息。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那我跟你道歉,以后不管去哪里,做了什么,我都随时跟你报备。”沈晚欲不晓得说什么,他的低落并不来源于此,可他真正的困境又无法对爱人坦然告之。那头的孟亦舟还在自顾自解释,沈晚欲不忍心。“没有的事,”沈晚欲故意扬尾音,“我接了个文案写作,改稿改晚了,今天有课又起的早,有点困而已。”为了证实这话的可信度,沈晚欲还说了导师帮忙介绍文案工作,对方什么公司,什么名字,甚至写一份稿子能挣多少钱,不疾不徐全说了。听着,孟亦舟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说不出“太辛苦就别做了”,也说不出“缺钱的话用我的”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