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辞低头看到滚落在地上的空药瓶,捡起来闻了闻,发现味道与他舌根残留下的是一样的。看瓶身,没有标明药物名称,只有天际财团的标识。技术含量很高…连巫辞也分辨不出里面具体有什么,只能从嘴里的味道尝出里面含有Jing神性药物成分。镇山河给他吃的什么药?直接灌一瓶?巫辞检查自己的脑袋,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被药物诱发Jing神病的症状。“那是抑制英灵觉醒记忆的特效药物,并且把你锁在现在这具身体里,免得你自主断开与契约凭证的链接。”一双皮制军靴出现在巫辞面前。军靴的主人蹲下身,用机械伪装成真实手掌的完整手指从巫辞手中拿过药瓶,暗金色的眼眸不带感情,在这较暗的环境下像永不熄灭的冷光石,自带一种让人感到生理性不适的审视和压迫感。他嘶哑的声音陈述着补充,“免得你再妄图想去死。”是镇山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现阶段双方都撕破脸皮,巫辞也不演了,恶劣的本性暴露,主动凑近低笑,“再?”他不太喜欢那种被审视的感觉,抬手就推倒了镇山河。岂料能够随手杀掉他的镇山河在他突然做出这种行为后似乎没有了防备,也没有任何反抗,轻易的就被他推倒在地上。巫辞覆了上去,屈起一条腿强硬地分开镇山河的双腿,一只手则抓住镇山河那两只机械手的手腕压在他头顶,居高临下地捏紧他的下巴,“这个字眼似乎很有怨气?你被我这样干过?”镇山河没有生气,那张平平无奇的假脸冷硬、肃穆,仿佛面部肌rou在那张脸上的活动很困难,闻言也只是不悦地皱起了眉。他是第一个对巫辞露出这副表情的人,这让巫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似乎有一些习惯问题。他好像总爱和人俯身贴耳地肢体接触,这种习惯对某些希望和他人保持距离的人来说显得有些无礼,且冒犯、无分寸。但巫辞此刻并不在意,只是垂了瞬眼,又微笑着看向镇山河,“让我猜一猜,你好不容易等我死了,爬回天际财团的高层,可想报仇的时候却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所以只能迁怒那些和我长相相似的无辜者?现在又怕我跑了?”“不过你完全没必要那样做的,”巫辞说。“我又没有御灵师,没法子觉醒,记忆问题也不像其他英灵那样被初始化,只是乱糟糟的,就算给我吃了这药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说着,巫辞松开捏着镇山河下巴的手,用拇指的指腹抹过他的眼角。——镇山河在回忆。反正巫辞猜测他是在回忆。回忆一些不知道是来自于谁的什么东西,以至于都没有动怒。巫辞也说不清这突兀的想法是怎么来的,只是,他仿若觉得镇山河那张假脸上僵硬虚假的表情有着真切的悲哀。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好像…在模糊的记忆中,镇山河不是这样一张僵硬的假脸,也不是暗金色的电子义眼。
他该有普通、却比暗星璀璨的黑眼睛,他该像河中顽石一样经久不变,他该是个沉默的少年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再是棱角尖锐的顽石,被打磨得光滑,逐渐褪去底色。他似乎已被人为打磨成一块玉了,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象征着高地位的玉,再也不会去为河底下那些曾经与他一样的石着想。巫辞莫名升起了微妙的怜悯,很快,又被恨意和恶意所取代。镇山河已经坐拥这个世界了,并不需要他怜悯,更需要怜悯的反而是他这个小丑。于是巫辞不再去怜悯了,反而想把镇山河的眼睛挡住。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动手甚至有些急切粗鲁。不,不是挡住,是挖出来!他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别这样。”镇山河微微偏头,抬手挡住巫辞。不过他的下巴还是被巫辞捏出一道红印。镇山河呼出一口气,又不可抑制地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暗金色的眼睛如巫辞刚才所设想的那样悲哀得有几分恍惚。他嘶哑的声音问,“你最晚的记忆在什么时候?”巫辞大笑出声,“这又是什么问题?难道你害怕我想起之前绑架你的记忆?你为这个而耻辱吗?局长?”“回答我的问题,巫辞。”巫辞没有理会他,情绪变化快得有些神经质。明明刚才还揶揄讥讽大笑着,现在就又温和悲悯地亲吻他的眼皮,发出短促而愉悦的闷笑,“或者按照20年前我可能有的称呼…该叫你…我亲爱的孩子?”“看来我猜错了,”镇山河说,“你不是巫辞。”“巫辞不会这样不理智,也不会这样冒犯,他再如何荒诞可笑也是个圣人。”镇山河冷声道,“谁让你来的?玉锦阶,七罪议会,还是天尊?”不是巫辞?一下子被怀疑自己不是自己,巫辞有点懵了。好像他的身份保住了,但是又弄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荒诞可笑?圣人?镇山河对他的评价可真奇怪。他自己上辈子怎样自己当然明白,顶多就是个小丑,荒诞可笑算是评价到位,但是“圣人”这样的评价可就让人不明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