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只见过一个裴聆。嗓音干净温柔,眼神清澈透亮。所以那些喜欢他的人心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不喜欢,他也不想因为感动、寂寞或者是一时兴起而和人试一试。周逾白说的是对的。他根本没有放下过裴聆,心里还是喜欢。而且他们不再是当年的远远一眼,就在心里拔地而起一座海市蜃楼了。这些日的相处,盛如珩见到的是一个真实的、鲜活的裴聆,还是喜欢。裴聆是真的长得很合他的意,眉毛修长俊俏,一双眸子像是盛在清水里的琥珀,清澈透亮,带着一种时光沉淀后独有的神采。初见时叫他一见钟情,时隔经年再见,更让他觉得心动。裴聆骨子里的教养很好,但平日里看人神色总是淡淡的,性子内敛,相处时就会让人觉得表象下的温和有礼里,藏着的都是疏离,性格上的矛盾感很强。盛如珩知道,这种矛盾感是因为裴聆心里围墙高筑,墙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的疏离冷情,墙内的人才能得见内心的柔软。他想走进去。想要裴聆,也满心的喜欢他。电影的布景、配乐、镜头的切换都和剧情相得益彰,只是开场的情节有多美好温馨,到故事主线开始展开,编剧就毫不留情地往观众们的胸口捅刀子。尽管早有铺垫的剧情,但裴聆因为看得太过投入,在镜头切到主角在大雨中视线越过拉起的警戒线看到亲人的遗体时,难以自抑地想起了父母过世那天的情景,眼里开始盈满泪水,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眨眼,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抬手想去擦,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的盛如珩就递了一包纸巾到他手里,手指碰到一起,盛如珩感觉到裴聆的手颤了一下。后面的剧情,让很多观众都潸然泪下。一直到放映厅里的灯亮了起来,盛如珩看裴聆没有起身,就也陪他坐着。周逾白原本就是给他们制造机会,这会儿自然不能多留。他给盛如珩发了条“我和送青先走了”的信息,跟盛如珩抬了下手示意,然后就和梁送青先走了。热闹满座的放映厅空了下来,裴聆平复了情绪,这才站起身,低声说:“……走吧。”一路沉默着上了车,盛如珩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荔枝气泡水给他。“谢谢。”
“你泪窝子好浅。”盛如珩很轻地叹了口气,“以后不敢带你看这种有催泪情节的电影了。”“我其实,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裴聆抿了抿唇,“以前不是。”盛如珩没有发动车子,而是偏头看向了他。地下停车场的光很暗,车里就更暗了,盛如珩的目光停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只记得是冬天,是很平常的一天,那晚他和周逾白晚自习放学,在学校门口买了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当宵夜,一边吃一边说笑聊天,抬眼就看到背着书包走过来的裴聆。他就把剩下的关东煮塞到周逾白手里,隔着几步距离跟在裴聆身后走,其实他们并不顺路,而来接他的司机车就停在反方向不远处的路口。周逾白捧着两盒关东煮,看不下去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他便走到了裴聆身边,手都紧张地揣进了校服口袋里。只是放学时间路上人来人往都是学生和家长,他们同行的这段路,裴聆一次也没有偏头看他。此刻,裴聆偏过了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也撞进了他的心里。“电影里的情节,让我想起了我的父母。”裴聆垂下眼,“两个多月前,他们刚过世……车祸。”“然后我被分手。”“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软弱、敏感、爱哭。”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悲观,越来越糟糕。裴聆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也终于开始正视和审视自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像是一声巨雷响彻在盛如珩的耳边,也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发沉。盛如珩记忆里还依稀记得毕业典礼上裴聆父母给他送花时的满脸笑容,那时候的裴聆,是被爱簇拥着的啊。然而命运就是这么无常。“裴聆……”“盛如珩。”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盛如珩说:“我在,你说。”裴聆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手指握紧饮料瓶,又松开,他慢慢地道:“你带我去看医生吧。”他压低的嗓音,带了一点沙哑:“心理医生。”艰难地做出决定,裴聆抬眼看向他,shi润的眼睛蓄满了恳请:“我知道我会后悔会逃避,所以请你一定要带我去,无论我之后说什么,无论我多抗拒……”这个请求是唐突的,不合时宜的。理智告诉裴聆,他不该开这个口,不该给盛如珩添麻烦。可他这段时间就像是孤身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白天看着太阳枯燥刺眼的光,夜里看清冷又孤寂的的月亮,风漠然地吹过他,他看世间万物都觉得了无生趣,脑子里无数次生出的念头都是——跳下去,跳下去。现在他想要往前走,他想要有人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