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意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纠缠在一起,半晌才轻声说道:“吴明意。”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问名字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唔,我住602……”成因刚说出口,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一看,略微皱了下眉,这么早就来电话?他咂了两口烟,接通电话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哦,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成因已经走了很久,但吴明意脸上的红晕却久久未能消散。这还是第一次有爸爸以外的人摸他的头。那样轻柔的,温暖的。他伸出右手抚摸上自己的头发,学着成因刚才的动作揉了一下,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从来没注意过头发是这样的,像毛茸玩具一样。不知为什么,心底那丝刚萌芽的自杀念头竟然停止了。也许,也许可以再熬一下。吴明意摸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头一次将窗帘彻底拉开。此时外面的天还未大亮,天空中的云仿佛是灰色的,远处高楼有一些微微闪着的灯光,看起来有些像天上掉落人间的星星。吴明意再次深吸一口气,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冷颤。好冷,果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装逼的。他赶紧拉上窗帘,小跑着进了卧室一头扎进被窝继续睡觉。只不过这一次的梦里多了一丁点温暖,不再是纯粹的苦楚与悲哀。——成因很快换好衣服出了门,走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眼603的房门,脑子里浮现出方才吴明意憨憨傻傻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他拉紧帽衫的绳子,将整个脸周包裹在大大的帽子中,只留出脸的上半部分,眼睛用来看路,鼻子用来呼吸。在家里一直运动还感觉不出来,现在出了门才发现这早春的清晨温度并不高,隐隐还有冷风袭来,怪不得人家说春寒春寒,果真不如夏季的早晨舒爽。成因活动了一下脖子,原地蹦了两下,便快速跑下楼。小区隔壁商业街有个小型商场,叫劝业城,是这老城区大爷大妈们最爱逛的地方。这里的商品虽然稍显落后却胜在价格便宜,一件老头背心十块,一件老头衫五十。可就是这样一个接地气的老商场的地下,竟然有一整层的赌场,麻将牌九掷骰子扑克赌币机一应俱全。赌场的入口在商场一层的游戏厅,最里面的角落有间房,门上写着办公室三个大字,门口一般会有人看守。
这时是早晨7点不到,离商场开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成因从商场后面的小门进入,他有钥匙,应该说他们这一片儿的小混混几乎人手一把,因为游戏厅可以说是他们的老巢。“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其中一个就是那日跟成因一起在面馆的东哥——付东。付东穿着浅蓝牛仔裤和墨绿花衬衣,坐在铁制独凳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烟,与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约摸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说着话。成因松开了帽衫的绳子,将整个脸露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双手揉搓着脸,将原本挺直的背稍微弯了一些下去。“东哥。”成因走过去喊道。此时的他与之前在吴明意家的样子不能说是天壤之别,但至少有很大区别。付东见他来了,急忙站起身踢了一脚旁边的男孩,示意对方开门。“来了。”付东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成因左手拇指与食指捏着鼻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我,露出困倦的表情:“怎么这么早?”付东面向他并未说话,但转动眼珠瞥向了身后的男孩,成因便恍然大悟般不再继续追问。此时男孩已经把门打开,在后面叫了声:“东哥。”付东转过身,踢了踢地上的烟头:“行了,一会儿锁了门扫扫地就回哇,9点前再来开门就行。”“是,东哥。”男孩说着就立刻蹲下去捡起了烟头握在手里。付东朝成因一摆头,便走了进去。成因看着男孩停顿了一下,也跟着往里走,路过男孩身边的时候他看见那张稚气的脸上有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不过下一秒,当他走进去之后,男孩就立刻拉上了门。随着门锁上锁的声音,房间里的灯也打开了。这就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办公室,装修简单,摆设简单。可随着付东的手伸向书架上一个巴掌大的玉白菜摆设,整个书架便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只能通过一人的狭小过道。付东依旧不说话径直走了进去,成因的脸色却不太好,一般这种沉默的情况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跟着付东也差不多一年时间了,虽然平时都是干一些上门催债的事,但从两个月前他帮付东挨了一刀后付东便开始带他出入地下赌场。一开始他也以为这里只是一般赌场而已,谁知道来了之后才意识到只要沾了赌永远都不会一般。成因舔舔嘴唇走了进去,身后的书架合上了,眼前是径直向下的台阶。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半夜两点,付东把他从被窝里叫起来带进了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