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周五。渝中高三年级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单周周五的最后一节上活动课,双周则是数学周测。
这周是开学后的第三周,倒数第二节政治课刚下没几分钟,教室里已经基本空了人。
温枣本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追着政治老师问了几道例题,反应过来的时候,班里也只剩季节还窝在座位上,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抽屉。
走进了才发现人是在玩手机。
温枣:“不是说被收了?”
“嘿嘿,”少女狡黠的咧开嘴角,呲一口白牙,“我今天早上趁我妈上厕所偷过来了,聪明吧?”
温枣随声附和两句,便又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练习册,翻开,又从笔盒里摸笔,俨然一副要开始与作业大战的模样。
“啊?”季节看过来,鬼叫一声,“你不会不去上活动课吧?”温枣:“上次也没上呀。”
“那哪里一样呢,这周有比赛,”季节放下手机,连人直接扑过来缠绕住温枣握着笔的那只手臂,“去嘛,去嘛,去玩一次嘛。”
“比赛?”温枣狐疑。
“咱们班和3班的篮球友谊赛呀。”季节抱着手臂不撒手,人向后一翻,脑袋正对着温枣。
他们1班虽是文科班,但由于渝中从高一未分班起就开始的强势化理科班教学,分班时大多数学生都仍选择了理科班。因而仅剩的两个文科班男生占比都不算太低,所以他们班男生和众理科班的男生,两年来各类友谊赛还真没少过。
3班?温枣犹疑几秒,忽然反应过来般的又看季节。人已经倒在她腿上的某位,小眼神被温枣看的飘忽起来,耳尖不知怎么的泛着可疑的红色,眉毛轻微皱着堆在眉心,一副求人的“可怜”模样。
温枣又一次心软了。但还是从抽屉里摸了本书出去。
天色仍很亮,只是阳光比起午后收敛了几分,云薄的像绒,拉蹭出一条条丝状般的线条。热风带着余温直黏在皮肤上,温枣只是坐着就觉得闷热,篮球场上的少年们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一般奔跑、跳跃。
她们到的时候比赛早已开始,因而也没牵扯太多注意力,只在树荫之下找了两排位置。季节来的路上还买了一瓶冰矿泉水,至于送给谁,不是王晓宇还有谁呢。
王晓宇追季节有了大半年,前几个月都是小打小闹,直到暑假期间才算是真正开了窍,季节受着,温枣便在旁边看着。
温枣对男女情感之事没什么美好的念想。一方面是从父母身上看到的,从现实生活中目睹的,另一方面又是从她那两个书柜的纸张上习得的。
喜剧也好,悲剧也罢,多少都有美感。而现实世界,只有琐碎生活与负担不起的责任构成的无力感。
“你寻找花朵,
找到了果实。
你寻找泉水,
找到了大海。
你寻找女人,
找到了灵魂——
你失望了。”
女人若去寻找又何不是如此?
温枣望着空白的页边,微微发愣。无心捏着的页脚被扣的留了痕,反应过来时已经抹不平整。她反反复复的按压,试图缓解纸张的痛苦,以及平复自己心里某处被勾起的苦涩。
她很笨拙,不明白很多道理。有些好不容易明白的,又觉得答案太过单一。
比如,爸爸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不爱这个家的了呢?对妈妈的称呼,对自己的关心,深夜沉重的开关门声,无人使用的办公房,饭桌上消失的第三个座位……
温枣忽然望着被自己指尖捏着不断发出噪音的农夫山泉水瓶。
好凉。她后知后觉被凉的浑身一颤。
阳光直刺脊背,刹那是永恒。耳边的蝉鸣声日渐盛大。温枣大脑一片空白,摊开的书本不知怎么的翻到了地上。她伸手要捡,却慢了人一拍。
那手背宽大而干燥,清瘦的骨骼和凸起的筋脉,修长灵巧的捏起,在空中抖落了灰尘,又放回她腿上。
“又在想什么那么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