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张明远来找她的第七天了,半夜他被一个电话叫醒,睡眼朦胧的陈光合也一起清醒过来。
光裸的肌肤乍一接触到被窝之外的空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张明远一件件穿好衣服,从皮夹里抽出几张大钞撒在床上。
陈光合承认看着钞票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时候,眼眶里也染上了刺目的鲜红,心脏突突的疼起来。
可是看着张明远冷淡的眼神,她却在痛苦之中获得了某种诡异的快感,甚至期待着他的下一轮动作。
他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来折磨她。
目送目前最大的金主离开,陈光合也慢吞吞的穿好衣服,一张一张的收好钞票,是崭新的连号纸币,张明远还特地去银行取了钱。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这样的视觉冲击哪里是几个数字的转账能带来的呢?
半夜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大都匆匆而去,偶尔有几个醉鬼招来巡逻的保安或警察。陈光合包裹在长长的大衣里,即使冷风一直往里灌,她也要绕远路避开穿着制服的人们。
大都市里明亮的路灯为陈光合蜿蜒出回家的道路,因为张明远的关系她回忆起了不少当年事,北方的小城一年四季都刮着炽冽的风,风沙漫天的时候大家都乖乖躲在家里,但张明远会打电话约她出去,他们会顶着狂风在郊外狂奔,那时候的笑和闹都格外真实,真实到陈光合还能回忆起粗粒的沙尘和他递过来手帕的清香。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楚敏敏还没睡,陈光合跟她打过招呼,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睁着眼睛看着顶上凹凸不平的白色腻子粉,看得眼睛都疼了还是没能入睡,干脆披着衣服起来。
踱到客厅,楚敏敏竟然还坐在哪里,电视上放着一档老旧的三流言情剧,什么爱不爱的纠结六十集,反复的伤害误会背叛之后还能重归于好。
陈光合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楚敏敏早已习惯她温和面具下冷漠的嘲讽,窝在沙发里动也不动。
“冷吗?”
她摇了摇头,还盯着那部可笑的电视剧,陈光合也坐下来陪她一起看,认真盯了几分钟屏幕,又惊奇的回头看向楚敏敏。
那张模糊的面容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楚敏敏靠在沙发上,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却莫名能看出几分哀戚。
陈光合不知道怎么与人分享这种悲哀,她默默的抱上自己的大衣,又慢慢踱回房间。
等她终于沉入梦乡,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可一阵刺鼻的烧糊味道随着阳光而来,几乎令陈光合觉得自己被紫外线净化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房间里并无异样,是楚敏敏正在烧什么东西,却把她身上的衣服点着了。
陈光合接了一瓢水,被楚敏敏慌乱中仍在地上的衣服一滩水迹,袅袅青烟还在述说着火焰的丰功伟绩。
她转身时眼神扫过桌子上点燃了一半的纸钱,心中已然明了。
楚敏敏愣了片刻,不去管地面上的狼藉,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安全点火。
做成铜钱状的明器小小的一个,楚敏敏用手指捏住一角,小心翼翼的点着了打火机,还没等它燃烧起来,楚敏敏的手指就被火焰撩到,条件反射般放开了手。
陈光合刚把她的衣服挂起来,拄着拖把就开始阻拦,“这个不是这么点的,你再玩火家里的火警报警器就要响了。”
楚敏敏呆呆地看了她一眼,放下了客人留下的名贵火机,站在桌子旁边,看着陈光合开窗拖地,又把那些没有点燃的明器收在一起,走到她身边来。
“家里是不能点这些的,如果要拜祭的话可以去郊外的安国寺,也可以带一束花去墓地。”
往日里娇艳带刺的小姑娘今天就像失了魂魄一样,任由陈光合带她换上了大衣,打车到郊外,随着人群一步步的登山,大的有些可笑的香在那些虔诚地念念有词的人手里更显得可笑。
楚敏敏盯着那股青烟又哭又笑的,在场的信众都不自觉离她远了一点,陈光合被浓烟熏得受不了,看楚敏敏越发不对劲,狠下心拉着她离开。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下山的缆车上,楚敏敏窝在她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
“只是没有经历而已,怎么算没用呢。我还不知道靖光有卖明器的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我找出租车司机问的,他们什么都知道。”楚敏敏等了一会没见陈光合的下文,往她怀里拱了拱,委屈的说:“他们不让我去见我爸妈。他们交代了墓园的看管,就是不准我进去。”
“我只是一时说气话损了她两句,她就剥夺了我见父母的权力,到底是谁更骄横一些?为什么他们都说我不可救药,我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为什么不能见见我爸妈?”
陈光合只能紧紧搂住她单薄的脊背,耳边狂风席卷,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