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的臭钱!”,我将金叶子打在他身上,哽咽着说。
“好好好,我的钱是臭钱,你的钱是香钱,最香了”,沈舟将手帕重新包好,放到我的兜里。
他要去工会交接工作,我在梨园下了车,他点了点我的鼻尖,“下次见面不要哭了,知意”。
“我才没哭呢!”,我跺了跺脚冲进梨园。
将手帕里的钱全部交给阿姊,她却不收,“知意,我现在在梨园打杂也能赚钱了,更不能要你的钱!”
“阿姊!这是给你准备的嫁妆钱”,她红着脸任由我塞进她的荷包里。
“什么...什么嫁妆钱,哎呀!沈知意!”
我看着她捂着脸跑了出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先生从身后抱住我,低头在我的脖颈间嗅来嗅去,有点痒,他用花旦的戏腔调笑我,“我的嫁妆呢,知意”。
我将他一把推开,生气的转过脸去,“周先生!你怎么也这样”。
不理你了,才不要理你!
我回了家,桌子上放了一堆金叶子,金光闪闪的,父亲却一脸忧愁,一副开心不起来的模样,就连母亲也是恹恹的。
“怎么这么多金叶子”
“沈司令命人送来,说是给你的....”
我拿起一片金叶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谁会和钱过不去,大不了下次请他吃饭。
父亲拄着绅士拐,对我说要搬家的事,反正阿姊都不住在这里了,住哪里都无所谓。
我推开阳台的窗户,最后看了一眼北屋破瓦房。
第二天,我们搬家了,阿姊的母亲也走了。
是低调的送走的,一副木板棺材,简简单单的,也没什么行头,南屋大娘撒了点纸钱,阿姊回来看过,磕了几个头,也没留念。
新房子是个复式二层小楼,在江城中心租界里,隔壁的邻居恰巧就是沈舟。
他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搬来这里,笑着向我挥手。
在我的房间总能看到沈舟伏案办公的身影,他也会咳嗽,也有冷的时候,冷了也要披件衣服,像个普普通通的人。
直到有一天,那间房间的窗帘被拉上,厚厚的一层,然后传来一声闷响,虽然隔着几层布和窗户,但我还是能清楚的听见。
那是子弹贯穿皮肉的声音。
过了一会,窗帘重新拉开了,沈舟穿着一袭军装,他不向从前那般冲着我笑了,他压低了帽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当晚沈舟事变了,他赢了,整个江城乃至北方,都是他的天下了,这个坐拥大半个江山的男人,此刻正给我削苹果。
“国文好难”,我拿笔杆敲了敲头。
沈舟立刻放下刀子将笔杆抽出我的手心,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我的额头,“喊一声我的名字,我教你啊”
我托着下巴看着他,他对我无可奈何,“好吧,我教你”
“沈舟”
“嗯?”
“沈舟,沈舟,沈舟,沈舟,沈舟”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事情总是不如我所料。
周先生病了,还是我的友人告诉我的,我推开沈舟跑去木兰别院的时候,也没能见着周先生最后一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几日前他那般自荐。
“我知道我没什么干净的东西,唯有这幅身子还有点价值,知意,你能不能抱抱我....”
我看着周先生,他在一件一件的解开他的戏服。
“我可以画着花旦的妆,不发出一点声音,你也可以吹灭烛灯,但我不希望你吹灭它,因为我想看着你的脸”
我吓到了,慌乱的将衣物往他身上套,“周...周先生!不可以”。
他身子冰凉,站在原地看着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夺门而出。
沈舟见我惊慌的扑进他的怀里,也是吓了一跳,他攥着我同样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着,“不怕,不怕,知意怎么了,我在呢”
“沈..沈舟”,这是我第二次在沈舟面前大哭。
在这个宽厚的怀抱里仿佛可以无限撒娇,任性,因为我知道他总是会纵容我,宠溺我,永远待我如此。
木兰别院清冷了不少,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就连阿姊也不见我了。
“知意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我眼眶里的泪水都在打转,最终还是转头坐上沈舟的车。
有人都说沈舟养了个宝贝,日日捧在手心里,还有人说我只不过是沈舟一时的玩物而已。
关于我和阿姊的流言也四起,纷纷扬扬连着大雪一起落下。
阿姊也病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我偷偷去看过她,她也是傻愣愣的盯着那块破旧的手帕和三块银元。
她连我都在抗拒,我也很少再去木兰别院了,只是路过沾秋居的时候会买些芙蓉糕差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