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再醒来,阁外天已大亮。
心中虽对李宣初悄然离去之事早有预见,可当她看到自己身上齐整的衣饰,以及周遭一切如旧的归置时,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里……
原来,昨夜那一番真切缠绵的云雨欢爱,竟只是荒唐的一场梦而已……么?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归咎于可能是凌若的安神香囊起了作用,因她实在想不出,这一真一幻的两个春夜,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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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凌若进来见礼,顺带给她沏了壶碧螺春端上。蜷曲的螺叶在水中慢慢舒展,茶香扑面,沁人心脾。
一夜过去,宴云气也消了泰半,再看他额上为着求情,拼命叩头残留下的红印,还有脸颊新添的几条巴掌印,宴云无声叹了口气。
明明自己才是遭遇迫害的那个,怎么一觉醒来,遍体伤都似无知无觉,这厮倒成了劳苦受罪的可怜人。
“脸上可曾上了药?”她道。
凌若一怔,低低回道:“弟子有错,该受些皮rou苦。”
宴云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其他,从匣子里取出上次没用完的玉肌膏,沾了些轻轻抹开在他伤处。
凌若没料到她会做此举,由着她微温的指腹一点点推开在额角眉心,咫尺间的馨香,一半来自膏药的清气,一半源于她若有似无的体香……让凌若禁不住心旌摇曳,恨不能一逞凶性,胡天胡地地快意一回。
好在宴云动作并未持续太久。
上罢药,她将玉肌膏扔还给凌若,顿了顿道:“去罗浮殿候着吧,莫叫他找机会发难……不过以你的伶俐,既能一声不响瞒了为师这么久,想是也不怕那些委屈刁难。”
这话里话外,虽有关心,却也没少奚落。
凌若适时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懊丧,也不辩驳,准备离开前,又被宴云叫住:“我问你……可有办法将她……”
凌若知她说的是被玄鹄子圈做禁脔的师姐鸢洺,玄鹄子荒yIn成性,被他jianyIn过的女子不知凡几,听话的,百般玩弄后尚且留有一口气在,不听话的,便用药性控制神识,待玩腻了,就破布一样随便丢在哪处深山野谷,任凭野兽撕咬啃噬。
“救了她,一样会有旁人遭难……师父,你莫怪弟子无情,这玉阳派光鲜下的肮脏,常人都避之不及,独善其身方为上策……”
他说的宴云又何尝不明白,可要她眼睁睁看着曾经灵动鲜活的一个人,被个畜生那般糟践,如何能心安理得,淡然处之?
觑见她满面愁容,凌若默了须臾,安抚道:“弟子虽势单力薄,但可向您保证,必会尽全力护师姐性命无虞……至于能否救她出困,尚需等待时机。”
宴云不知道他所谓的时机指的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生死未卜的李宣初是她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若他能从险象环生的危机中逃生,想必定能想出周全的办法拉鸢洺一把。
倘他真的不幸命丧黄泉,那自己也不做它想,拼着玉石俱焚,也要去救她一救,这也是自己身为人师当尽的最后一点本分了……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李宣初并未再于宴云的梦境中光顾,当然更不可能像宴云隐隐期盼的那样,在某个夜晚,突然神只一般天降,为她抚平所有的悬心顾虑。
空闲时,只有凌若会来流云阁看她,甚至比从前还要勤切几分。
为开解她的心结,常会跟宴云说起他遥远而惦念的故乡——那里四季如春,有着数百里广袤密叠的丘壑林海,蜿蜒遍布的山涧清泉,百姓们富足和乐,飞禽走兽莫不随性自在……教宴云听了不免期许,又在思及自身境遇后,彻底打消掉对于异域他乡不该生出的憧憬与好奇。
望穿秋水般又挨了半月,平静如一汪死水般的玉阳派,终于随着李宣初的归来,掀起了一场天翻地覆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