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秘宝之时,多半就已下了不求生惟愿死的决心。只是他仍不免妄想,期盼着能将他哄得回心转意,与自己重修旧好。他停留在这里,就是特意想要将时光拉回什么都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从前,凭着他对两人共有往事的念想,挽回那去意已决的心。
谷云起却并无余情,那不单是对他的淡漠决绝,而且是因自己已不再怀有一丝活下去的侥幸念头。
南宫北翊想扭转这种念头,仓促之间却想不出任何办法。他的潇洒倜傥,风流恣肆,放在此时的谷云起面前实在是全无用处。他心里也有许多想要对他说的,劝他听话,向他忏悔,同他讲理……但那些话涌上喉头,却又似乎吐不出来。
毕竟,在前二十几年里,在谷云起还在拼命挣扎奋力存活的时候,就是他要让谷云起到想死,并不遗余力地讥讽他的“贪生怕死”。
谷云起以前有多坚强,他就是任意践踏,也从来不曾担心过这人会真的被自己糟践至活不下去。
他不肯低头,不肯屈服。只是从那强硬的坚持到这彻底的舍弃,却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所以南宫北翊张着口,自己的心中却也知道,他能说出的所有话在这事实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以情不能动人,以理无法服人。
是他用尽手段将两人关系弄到如此僵硬,他并未预料到有一天还要想办法来解开这个僵局。
不给人留下余地,终于连自己也退无可据。
他已是束手无策,再不复以前的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之态。他若一意孤行,只会加快谷云起迈向死亡的速度;他若只是隐忍,却同样无法将谷云起救活。进退两难,实为痛苦。他只有再忍着强烈的情绪在谷云起身上抚摸着,艰难地道:“云起,别……这样……”
十几天前,若他露出这样痛苦悔恨的神情,必会带给谷云起相当的快意。假若自己的难受能令谷云起好一些,他如今也是极愿意的。奈何谷云起不为所动,甚至连那点刺痛心扉的笑,也因为过于疲累而收敛了起来,神色重归漠然。
南宫北翊看得心焦,胸腔里头更是一百只爪子挠着似的,说不出的难耐。他一直觉得自己够聪明,懂得用一切办法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现在想起来,他才觉到,自己似乎始终没有真正掌握住过“人”。
人到底不是东西,人的心思会变,就好比少彦……谷云起,还有他自己。
可是他们就好像藤蔓上互生着的叶子,永远都是交错而过。
经过那件事以后,也许在谷云起眼里看来,他的一切做派都不过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而已。他无从辩解,也无法否认自己会如此着紧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恐惧着他若离开,自己将会不知所措,茫然若失。那害怕“失去”的东西,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处心积虑了二十年的“秘宝”,现在却并没有那么渴求了。
他甚至已向谷云起说明,比起秘宝,他更想要谷云起活着,哪怕为此舍弃自己的那份快活也可。
谷云起不领情,是因为不相信他会有“好心”么?
倘若他们将过去的事全然忘怀,便在此时重又互叙衷肠,再无心机横亘,亦无芥蒂隔阂。果真能如此,他南宫北翊既是快活,谷云起又何尝不会更幸福?
南宫北翊压抑得骨骼都要咯咯作响,才能让自己没有狠狠将谷云起揉进自己怀里,肆意亲近。他的掌心烧得通红,嘴唇更如同附着火苗,随着轻轻的抚摸舔吮的动作,在他肌肤上掠过灼烫的印记。
谷云起静静地承受着他的骚扰,直到天边暗红发紫,新月高悬半空。他那身衣衫变得沁凉,南宫北翊一面与他亲热,一面剥开那件质地半透光的衣衫,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披上,试图令他身心回暖。谷云起却只是发着呆,并不在意他的种种折腾。
情欲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肉体也只是终将舍弃的皮囊。便将这副皮囊交给他糟践至死,又何惧之有?
况且南宫北翊如今有所顾忌,绝不会做到令他难受的程度。
他将嘴唇久久地贴在谷云起的心口,又呓语般地道:“云起,我们回家吧。我让小玮派出所有人手去找甘为霖,一定能将你治好的。”
谷云起的心如止水,没有因他的话心跳加快或变急。只他也并非全无反应,微弱的吐息吹拂着南宫北翊的发顶,仍是细弱得一缕风般的声响,道:“我要……回天门……”
南宫北翊微微一怔,心里忽然受了点触动。
他怎么忘了,他南宫府不是谷云起的家,那座峡谷更加不是。
对谷云起来说,天门才是唯一而且永远的家,尽管那里已是一片废墟,留着数不尽的残骸白骨。
想起家,令得几乎变得无情无性了的谷云起口中也飘出轻微的叹息。
“宝藏……给你。我……想回去……回……我的家……”谷云起心抽搐起来,分明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却固执地仍要说下去。
“我本来……不该离开,云起无心,只会……徒惹烦恼……连大哥、连天门……都让我连累至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