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像小孩,听到会有人陪,情绪缓和不少。
曹勇心底的一抹沉重没了影踪,用那种满怀温情且轻松的语气说:“回家咯~”
后知后觉,说出“家”这样的字眼,他感到十分惊诧。无根浮萍飘久了,难得有归宿一般的安宁涌来,多多少少会对有人体贴关怀抱有期待。
脑海里闪过一个场景,他娶了身后这个女人,两人在婚礼上深情拥吻。
摇摇头,曹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而且,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害羞。被发现的话,很丢人吧。因为浪荡子从未想过因为谁而定下来。
下意识用余光瞟司清,不知她什么时候凑上前,双手抱着他脑后的靠背,慵懒地枕在自己白皙的手背上,眼微微睨着,纤细的手指以某种规律敲击,看他开车。修长的侧颈和带着芬芳的发丝撩拨弄着男人的神经。
“你说,家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呀?”司清语气浅浅的,是爱思考的女同学在课上问出令老师哑口无言的话。
他语塞,答不上家是什么样的,可那一刻他想吻她,想极了。
“那你觉得家是什么样的啊?”曹勇反问,顿了一下,沉着嗓低喃,“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因为啊,最近有在读龙应台,她写:你告诉我什么是家,我就告诉你什么是永恒。”司清稍微前倾了一点,车内的光影有了细微的变幻,似乎更绵软了,她嘴里蹦出懵懵懂懂的一句话:“家和永恒怎么能有关联呢?”
像是喝了一口烈酒,整个肺腑都要烧起来。曹勇曾经一度也有过同样的疑惑,产生那些疑惑的时候,整个人是散的、碎的,甚至是颓败可怜的。
“我如果回答不上来,你不要怪我。”曹勇猛地打方向盘,转了个急弯。
“为什么回答不上来呢?”他听到司清这样问,身体随着惯性往司清的方向偏移了一些,明显感受到她在后颈呵出的气息。
热热的,痒痒的,酥麻挠心。
曹勇抓了抓后脑勺,将某种在此刻不该出现的情欲掩盖,干笑一声,“我很难开口谈一些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完这话,他明显地感到一股浓烈的情绪在五脏六腑周围穿梭,似乎试图腐蚀些什么。没有痛感,只有某种东西被赶跑的虚空。
“你害怕那些东西吗?”司清依旧保持刚才的姿态,挨他很近,“你没有勇气诉说,因为害怕一开口,它们就把你吞噬吗?”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像保护自己宝藏的巨龙,又像隐藏软肋的猛兽。
“到此为止,你不可以再问咯,”曹勇的声音不怒自威,但又有那么点求饶的意味,“你不可以仗着自己拥有一副无辜无害的脸,肆无忌惮地探知我的底细,这样的你看起来坏极了,我不喜欢。”
他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在这样本可以浪漫的时刻说出扫兴的话,以软硬并存的话语表达自己的不悦与抗拒,抵制司清主动迈入他世界的行动。
车还在飞驰,气氛冷却不少,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招不招架得住。于是,以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却屏气凝神留心着女人的变化。
只听得司清突然轻蔑地哼笑,笑意里多了些毫不在乎,“哦~不喜欢又能怎样呢?”
她俏皮的问话满带尖刺,入耳时确实硌得慌。曹勇正欲接茬,不料她又补了一句更似挑衅的话,“你会以怎么样的表情,采取什么动作对待不喜欢的人呢,我也很好奇。”
语气里的玩味拿捏得刚好——无法激怒男人,又让气氛继续往更冷的方向降。
曹勇在面对一切的时候始终从容,无论谁到他的世界来,又或离开,沉寂的内心已经可以波澜不惊。
可他突然意识到,司清会乱了自己阵脚。他不想厉声斥责,也不敢随意割舍,连冒犯都需要斟酌。因为预感到司清的离开对他来说意味着某种珍宝的剥落,扼腕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经过一辆运货的重卡,噪声将车内的静默放大,衬托得更为微妙。莫名的心慌袭来,曹勇怎么也挥不开。心底的小男孩开始患得患失,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你不许不喜欢我。”司清祈使。他感觉到她几乎是贴着自己那滚烫的耳说的这话,尽管声音细如蚊响,但字字清晰。
所有爱恨的产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察觉到情绪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围绕司清大起大落时,曹勇的脸“唰”地红了,耳根更是红得发烫。
他允许自己在这段感情漩涡里陷得更深,将更狂热地爱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