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他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当朝为官,母亲温柔美丽,他和妹妹就是府中唯二的小主人。直到父亲被卷入一个残酷的政治漩涡,一家人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判流放极北之地。
不得有半刻延误。
全体?辛画心中打了个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他向来不对这些天潢贵胄抱有什么幻想,下意识的往王爷要卸磨杀驴那边想去了,越想越觉得有鼻子有眼的。思至此,打量面前人的眼色也变得不善。所幸王爷的贴身侍卫气度不同于一般人,看他不动,才慢悠悠的开口:“王爷早已布下万全之策。”
鼻尖淡淡的青竹香一点点驱走了他的梦魇。在关柏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身上时常带着这样的香味。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阮复西温柔如水的眸子担忧的望着他。
活下去就活下去吧。师父待他恩重如山,等师父百年之后,他就在封好雪山,为师父守一辈子灵。只是未曾想到,师父要他入世,下山为三王爷效力。几年后,他成了三王爷手下凶名赫赫的小柏,三王爷也十分器重他,甚至为他组建了夜鳞卫,又给他绝对的支配权。
“王爷有令,夜鳞卫全体回府待命。”
哪怕他再担心,再五内俱焚。
那个总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却没有再睁开眼的机会了——年幼的妹妹被凌辱至死。师父赶到时,人已经咽气多时了。
“你从三王爷那换到的我的消息。”他用的是肯定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阮复西的侧脸贴在他的手
辛画的身影极为鬼魅,他出自梁上君世家,年少不长眼偷了当时下山历练的关柏身上一块玉佩,那其实是关柏师门特地留给他的信物,被关柏追了三天三夜,最后还被揍了一顿。后北地动乱,三连地动导致整片大地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瘟疫横行。他在瘟疫中又阴差阳错地被关柏所救,带着来了都城三王爷府邸,最后成为了夜鳞卫的一员。辛画带着个大活人就像挟了张纸片那么轻松,飞檐走壁,不多会儿就能从远处隐约看到三王爷府的轮廓。两人却调转方向,反而朝城北的一间米面铺子掠去,铺子后院儿有个暗门,里面的密道直通王府后花园的一座巨大假山。像这样的密道,城中还有若干处,专供夜鳞卫行动。一回府,两人片刻也不敢耽误,将东西交给乙夏,当关柏不在的时候,乙夏就是夜鳞卫最高负责人。他接过东西,脸色十分难看,声音好似浸着冰:“队长呢?”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关柏靠着仇恨活下去。他的心冷的像冰,又硬的像岩。藏着熄不灭的,名为憎恨的火种。
庚书刚想开口,辛画就在他后腰处死死拧了一下,抢过话头:“队长还在绿漪浓船上,既然吩咐了庚书送东西回来,想来并无太大危险。”危不危险的他也不知道,但是等乙夏一走,他就要马上回去确认关柏的安全。听罢,乙夏转身便走,只是在走之前深深看了庚书一眼,那眼神混杂着不甘、愤怒和无助,如有实质般压的庚书抬不起头来。待乙夏的身影消失不见,辛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太放在心上,乙夏在为以前的事儿怪罪自己呢,不是冲着你来的。”庚书点了点头,他明白的。他又何尝不是呢?没有关柏,他早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但这些他都不在意。师父要他下山,他就下山;师父要他帮助三王爷,他就帮助三王爷。他的人生已经被仇恨与痛苦淹没,留下的只有苍老而荒芜一颗心。
他又梦到了那个惨烈的梦境。
“我得回去找老大了,庚书你就呆在府里,等会主子肯定会吩咐你去拆机关。有乙夏在,你少说话,警醒着点儿。”辛画提醒完,抬脚便走,他不仅轻功卓绝,在追踪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只是他刚出府门还没走出中街,就被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看,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面皮白白净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儿带点狐媚,却是个一等的好手。
失神仅有一瞬间。下一秒,关柏就恢复了惯常的锐利。他躺在艳俗的锦床上,虽然很淡,但空气中仍有一股脂粉的香气。
他小时候,从没想过一口水要通过下跪才能得到,为了一块巴掌大的粗饼要向那些粗鄙的狱卒磕头,他也不知道母亲每日肮脏的衣裙和疲惫的笑容代表着什么。直到有一天,他们对他年幼的妹妹起了邪念。他恨透了那些充满了淫欲的眼睛,恨到每次梦醒,汹涌的杀意如挣脱牢笼的猛兽,唯有新鲜的、肮脏的鲜血能够浇灭他的暴虐。为了保护妹妹,他被殴打至昏迷,听师父说,当年就差一点点,就救不回来了。
后来他将那些人剥皮凌迟时,师父没有阻止他。只是在事后,将绕指柔郑重的交给他:“小柏,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是师父对你唯一的命令。”
其实他很喜欢阮复西的眼睛。当年他见到阮复西时,他身披轻纱,和一群蜷缩在角落里的少男少女格格不入。孤冷又凶狠,眼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屈辱与茫然。他们都是贵重的“货物”。
……
辛画登时气的想给他两巴掌,可惜他拳脚功夫真的不怎么样。只得顶着那狐狸侍卫玩味的笑容跟他一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