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等了一会,很快有人打马而回,那马上不只一道影子。临到城门前,马上的人纵身一跃,踏着夜空,提着一道影子而来。
沈沉璧面色复杂,深吸一口气还想解释,燕云歌却劝他不必再说。
句句有力,字字清晰,沈沉璧无法反驳,尤其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发问,问得他满面羞愧。
沈沉璧怔住了,燕云歌指尖收起,握成拳,问得咄咄逼人,他们一辈子安安分分,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而你身为御史,执法不平,不想着激浊扬清,为百姓伸理冤枉,不想着奏书上呈,自陈改正,却说什么你只是个御史,你能说什么?沈大人,你可以监察百官,肃整朝仪!可以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可以对你所有看不过眼的歪风邪气,深恶痛绝!你可以为百姓做千千万万件事!
沈沉璧显然也气得不轻,却在燕云歌冷漠的眼神中,将心一提。
燕云歌没有被这气势唬住,拂袖弯身,语气平和。
良久,沈沉璧苦涩地道:云歌,我只是个御史,我能说什么?
朱大人,客气了,学生实在担不得朱大人大礼。
当下变过脸色,虚伪地客套,沈大人,你这是何意?老夫何时得罪沈大人了?
沈沉璧脸色一变,不再说了。
朱明杰何曾被人如此羞辱,怒然起身,对着沈沉璧道:沈大人,这人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在你我面前大放厥词!
朱明杰起身,刚想怒骂她是什么东西,却在看见沈沉璧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他本是京官,没领圣旨就擅自出京已是犯了大罪,又被御史台的人抓个正着,论罪连降三级都是轻的了。若来的是别人,话还好说,却是沈沉璧,沈太医家的独子,皇上眼中的新宠。
视察灾情为何不请旨,为何要半夜离京,沈大人,你想为这位大人自圆其说,可以,但请先掂量掂量,你能不能背负起这数万计百姓对你的骂名。
沈沉璧微愣,朱明杰气极,看向四周,发现城墙上除他们外,竟没有守卫巡逻,甚至
余眼又看怔愣的沈沉璧,淡淡地道:沈大人赶巧了,也刚好听一听罢。
燕云歌笑了一声,朱大人别急,我若喷人,必然言之有物,掷地有声,一定喷得你心服口服。说着,看向沈沉璧,不妨让沈大人做个见证。
燕云歌哎呀几声,虚情假意地要去扶。
来者是血影,也唯她有这样的本事,能提着一个没有武功功底的人,纵身一跃数十米高的城墙而不教守门小将发现。
学生燕云歌。
朱明杰仿佛听到天大笑话,接过话回:他们?你指那群暴民。
沈大人,你为何读书,为何为官?你的为官之道,又为的是谁?
朱明杰勃然大怒:大胆竖子!休得血口喷人!
学生的确不够资格给两位大人讲学。燕云歌神色淡淡,寒风不绝,她以袖挡风,突然手一挥,直指城下,那他们总该有资格。
燕云歌却是笑了,手一指城门下,指着那些简陋棚子冻得瑟瑟发抖的百姓问他,沈大人不妨下去问一问,你这个从五品是不是他们这几天来见过最大的官?你下去问问他们走了十里八川,明明都是绝望,为什么还要走到盛京来?你不如下去问问,他们到底要什么,求什么,又是谁害的他们来这求天不应,求地无门!
燕云歌衣袍翻飞,神情冷淡,她大手一挥,黑暗中有人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沈大人啊沈大人燕云歌笑有讽刺,摇头叹气,你是御史,你是陛下的王者之剑,是陛下在民间的耳目,你要监察的是官员的庸政懒政怠政,而不是我燕某人去群芳楼喝花酒。沈大人,你明不明白,你的滥用职责与他们的腐败无异!我刚刚问是谁害得他们,是你们啊,就是你们这样的官员,对百姓的蔑视推动和加深了这场可以避免的灾难!
燕云歌面无表情地挺直背脊,她就站在朱明杰面前,他却不问自己。
此事多少人瞒着压着,他看在眼里,有心无力,只能趁着民怨沸腾,将事情捅破,把民声传递,可最后结果呢,不过是摘了两个知州的帽子。
血影将人解开穴道丢在地上,刚能说话的人影趴在地上呜呼叫痛。
燕云歌!沈沉璧被说中要害,满面愠色。
这话一出,朱明杰面色不善,理直气壮地斥责道:陛下命工部找出堤坝溃烂的真相,本官身为工部尚书自然责无旁贷,你又是谁,敢管到本官头上!
燕云歌挑起眉眼,语气幽幽地反问,暴民?朱大人,你这帽子安的不错,若饿着肚子上京为自己讨个说法就是暴民,朱大人深夜出京,目的不纯,去向不明,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朱大人是暴民?
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沈沉璧欲言又止地看着燕云歌,燕云歌懒得废话,眉眼不抬,直接问道:朱大人,这一月之期未过,您不在家里思过,大半夜的去哪呢。
,无尽的漫天的雪。
今日得空,来教教朱大人什么是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