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睁开眼睛,掀开帘子,外头黑漆漆的,只有无孔不入的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在这静寂无人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永远冷冰冰的脸。
想她这会在哪里会如何,知道自己的算计失败后,可会气急败坏?
大概会吧。
柳毅之嘴角浮现浅浅的笑。
快到宫门前,沈世安才鼓起勇气,回头对马车里的人说:燕大人,等进了宫你便是我的医童,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如果有人找大人你麻烦,你说是我沈府的人即可,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燕云歌穿着从医童身上换下来的袄子,双手拢着袖子坐在马车一角,临时绑的逍遥巾的发带乖顺地垂在背后,让她看上去就像书院里最乖巧的学生。
对于沈世安的话,她只以轻轻嗯一声回应。
沈世安心情极为复杂,沉璧信中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助这位燕大人一臂之力,他本来要去呵斥他们胡闹,没想到太像了。
与当初惊鸿一瞥给他留下惊艳印象的燕大小姐实在太像了。
唯一的区别是,留在他记忆里的燕姑娘妆容艳丽,神情冷傲,不像眼前这位燕大人眼神沉静、干净朴素。
在下冒昧问一句,燕大人是否与燕相有亲缘关系?说完,他的神情又有些歉意,希望大人勿怪,我与燕公子是好友,大人的五官实在与我见过的一位姑娘非常相似。
是秋少夫人么?燕云神态自然,轻轻问。
是。
很多人都这么说。燕云歌点下头,本官曾有幸在白侯爷府上见过这位少夫人一面,是很相似。
沈世安听她这么说,莫名有些失望。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荒谬,官员的选拔要经过层层考验,不说科举时要搜身,就是任命前吏部的验明正身,都足以证明眼前这人该是男子无疑。
何况沈世安想看她的喉结,视线落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后又不自然的转开。
这双眼睛也太好看了。
他的耳尖忍不住的一点点冒红,脸烫的就跟烧起来了一样。
沈世安不敢看了,努力的将注意放在窗外。
燕云歌在察觉到身上的视线消失后终于松了口气。她与沈世安只有两面之缘,按说没有正面交集过,对方认不出她才对,可没想到沈世安在侧门瞧见她第一眼时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足愣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喊了声燕大人。
那个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是见着了燕行,同样的青涩,连掩饰情绪都不会。
她怕大夫的直觉敏锐,一路不敢掉以轻心,就连下车时,沈世安想扶她一把,她都不动声色地避开,自己下的车。
有宫里的公公引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等到了正和殿外,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有太子、几位皇子,还有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燕云歌甚至看见了秋老将军和莫远的身影。
两位都是将军,身姿在一群人里跪得格外挺拔。
视线匆匆掠过,燕云歌背着医箱踩进承明帝的寝宫时,隐约听到了几声啜泣。
里头的情形和外间无二,也是一屋子的人。
几个脸生的嫔妃正跪在蒲团上祈福,领头的是皇后,其中并没找到梅妃的身影,燕云歌倒是不意外的看见了燕不离,他此时正和李太傅低头商量什么。
作为天子近臣,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承担了至高皇权的新旧替换的使命,燕云歌将自己代入,竟觉得为人臣子到这份上,也是死而无憾了。
又有几位大夫看完皆面有难色地退了出来,站在一旁小声讨论,燕云歌听到了拔还是不拔的争执,便悄悄扯了下沈世安的衣袖。
沈世安微微侧脸,见她嘴型说了一个字,拔。
拔?拔箭?
他难以置信地看她,很快低声说:不可,万一血崩
燕云歌朝他摆摆手,缓缓伸出手,朝他手心写字。
信我,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沈世安的心都跟着她的指尖颤抖。
最终,他还是闭了闭眼。
被她眼里的镇定说服。
很快,里头的小太监出来又传人,沈世安示意燕云歌站着别动,独自跟在其他人的身后进去。
一同进去的还有几名大夫,沈世安医术不错,但在一群大夫里尤显资历尚浅,他不急于上前诊断,注意力一直在陛下惨白的面容上。
承明帝微阖着的眼里有几分浑浊,胸前的伤口已有太医做了紧急处理,但肉眼可见不时有鲜血冒出,将身下的褥子都染得鲜红,再看手,双手无力垂在身体两侧,指尖发白,微微发抖。
人还有知觉。
两个大夫退出来,沈世安紧接着上前两步半弯着身子探脉,脉象很快,他试了试陛下的额温,凉手,又查看了舌苔,苔黄而舌质发白,有热毒的迹象,最后才去看的伤口。
伤口周围已经发黑,的确中毒了,奇怪的是箭头没入身体,却没有从背后出来,他大胆地将陛下翻过来查看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