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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陡然变成了竹林白墙院落——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1]
于迢迢刚回神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踏着院中的落叶,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只见以为老先生立在台上,一板一眼地读着手中的书文。
他声音一停,下面一群约莫八九岁的孩童们立马有模有样地学话。
这是……到了崔晗未入无妄门之前?
可目光在所有孩童们稚嫩的面庞上扫了一圈,她都未寻到那人的身影。
此处既然是崔晗所被困入的环境,他理应在场。
忽然,于迢迢注意到最角落那个用课本捂住脑袋的孩子。
崔晗从前虽不喜与人过多接触,一直坐在角落,可在无妄门之时他依旧认真听学。
于迢迢安慰自己,这个在课堂上公然睡觉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她师兄!
或许是在别处吧。
她抬腿正打算走出学堂,突然!
“啪!”的一声。
于迢迢回头望去,只见那先生直接将手中的书摔在桌上。
“崔晗!你给我站起来!”
半晌,那坐在角落里的孩子揉了揉眼,慢腾腾地挪动着屁股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先生,怎么了?”
于迢迢盯着缩小版崔晗的那张脸:“……”
先生气得抖了抖胡子,冷声道:“昆冈为何处?”
小崔晗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昆仑山。”
“五常。”
“仁义礼智信。”
“知止而后有定[2]的后一句”
他干脆利落:“不知。”
先生轻哼:“将《千字文》书十遍,明日上交。”
小崔晗立马不乐意了:“先生莫要骗我,学生虽不知全句,可也知是出自《大学》,先生还从未教过。”
“你……”这小子虽聪颖,可一身臭毛病。先生本欲刁难治治他,谁知竟让他戳穿了此事。
此时,小贩沿街地叫卖声传入,他立马笑嘻嘻地撒腿往外跑。
“时间差不多了,该放学了!先生告辞!”
还不等先生来得及开口叫唤他,崔晗早已跑得没影了。
“……”
于迢迢望着那个窜上窜下的孩子,一时间难以接受。
本以为这人下课后赶回崔府,谁知他一溜烟窜进了茶馆,扎在人堆里,径自摸上椅子爬了上去,颇为熟练地呼来小二送点吃食,抓了一把瓜子,翘着腿,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说书先生。
容柯告诉她,在幻境之中潜伏的邪祟之外,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于迢迢试探着在小崔晗面前挥了挥手,瞧见这人并未有反应才从他身边坐下,她严肃地皱着眉,仔细瞧着他的脸,应当是崔晗没错。
可是望着这个瓜子磕得噼里啪啦响,跟着一群大人叫好的孩子,于迢迢有些迟疑了。
直到傍晚,众听客散去,小崔晗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从板凳上跳下来,慢慢悠悠地回了府。
只见这人并没有从崔府的正大门,而是绕到了偏院的角落里,他抬头望天似是在看时间,突然翻身爬墙。
于迢迢望着这小胳膊小腿,爬起墙来倒是干脆利落,熟稔得很,想来这事应当是没少做。
接连几日,于迢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都有些郁闷。
这当真日后不会长成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
好在,小崔晗对听学不感兴趣,对崔府中找人安排的修行术法倒是兴致颇高。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再者又有长辈的夸奖,于迢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他学了术法之后,竟以泥塑人,招呼泥人替他去上学。
先开始的小泥人只能坐着一动不动,到后来变得能跑能跳能说话,甚至还能模仿他的性格作出举动。
而崔晗自己则偷偷摸摸跑去茶楼听书,每日过得舒坦极了。
直到,这座极少落雨的西北城池,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泥人在模仿崔晗出去玩闹时不小心被雨水冲化了。
先生当场暴跳如雷,去了崔府告状。
这日,崔晗一如往常到了太阳落山前从偏院□□进来。
谁知这才刚一落地,还没站稳,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冷哼声:“总算知道回来了?!”
于迢迢疑惑抬头,朝着声音望去——这人竟与那画中的女将军的脸一模一样!
她心中警觉,可那人身上并未带着半分邪气。
她手提黑鞭,脱甲换了一身劲装,扎着高马尾,满脸怒容,眉目间透着凌厉,让人偏生觉得刻板又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