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协查通告,寻找尸源。
如果周泽楷当时在现场,倒是可以给马剑林省去寻找尸源这一步:因为这具男尸也是他们曾经在东塔里朝夕相处的同事,李胤的哨兵搭档,秋凯。
但是周泽楷并不在现场,一个小时前他带着江波涛回了家。
马剑林的手刀当然不足以让作为向导的江波涛昏迷这么久,但是他本人似乎在拒绝醒来,周泽楷只能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直到今天之前,周泽楷从未收到过来自江波涛的异常情绪波动影响,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被迫与他人共感负面情绪是这样一件难受的事情。就像是明朗的世界被强硬地撕开一个角,黏稠的黑暗蛮不讲理地大肆入侵,将它视野内所有可见的美好图景都打上痛苦与绝望的烙印。
在他们成为搭档与爱人的这些年里,他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享受着江波涛的安抚,他会温柔地抚平周泽楷的情绪波动,宽慰他的悲伤,抚慰他的焦躁,平息他的愤怒,就连少有的绝望情绪也会被他变成蜜糖。
所有人都在告诉向导们,为了这个世界,他们得全心全意地去稳定哨兵的情绪,毕竟向导生来就是为了服务哨兵。但他们本身的情绪问题被无视得彻底,仿佛向导们全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从未有过情绪这种东西。
所以他们可以被人为的“制造”出来,人为的扭曲三观,又被人为的强行纠正,就连陷入混沌状态后崩溃自杀,也要被他人埋怨因此牵连了一名优秀的哨兵。向导们的处境自始至终都如同那个黑暗的时代,他们从不被看见,只是作为哨兵的附属品,作为一根约束疯狗的项圈而已。
这是不对的。周泽楷想。
哨兵与向导应当处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仅仅由哨兵一股脑地向向导倾倒负面情绪,让搭档一个人去收拾烂摊子。
虽然道理如此,但实际做起来实在是太难。毕竟哨兵并没有办法去处理共感系统中的负面情绪,他们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那些情绪越积越多,最后受其影响,逐渐滑向感知过载的深渊。
深感无力改变现状的周泽楷叹了口气,他看着江波涛的睡颜,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再给江波涛添麻烦。
他正这么想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翻开一看是一条短信:昨天江波涛打报告向特别调查组申请的一件通用型向导素镇静合剂和两支针对哨兵结合热的注射药剂送到了,相关负责人正在楼下等他去取。
只是离开几分钟,应该没什么关系。周泽楷拿着手机,看着仍旧熟睡着的江波涛,小心地关上了卧室门。
然而就是这么几分钟,江波涛还是出了事。
——取完包裹的周泽楷回到出租屋内,发现他离开时还躺在床上睡着的江波涛不见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周泽楷眼前闪过了那句写在汤家别墅车库内的话,不安与恐慌在刹那间袭上了他的心头,他飞快地将几个房间全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在屋内发现江波涛的周泽楷完全慌了神,他飞奔下楼,疯了似地在小区内找了两圈。
弄丢了搭档的周泽楷茫然地站在小区门口,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乎快要进入感知过载。彻底没了办法的周泽楷放出了精神向导,黑色的巨狼受到主人的情绪影响,显得极为焦躁,踱着步子在周泽楷脚边反复打着转。
“去找他,子弹,去找他。”周泽楷蹲下身半抱住黑狼的脖颈,抚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发,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下了命令。
安静下来的黑狼蹭了蹭周泽楷的脖颈,在主人放开它之后,昂起脑袋开始嗅闻空气中的气味,它往几个方向都嗅探了一圈,似乎是一无所获,于是它又往旁边踱了几步,在新一轮的嗅探完毕后,黑狼竟是拔腿转身奔入了小区,周泽楷不敢懈怠,赶紧紧随其后地进了小区。
黑狼带着周泽楷跑过了大半个小区,回到了他与江波涛租住的单元楼,甚至从安全通道一路奔上了八楼,直接扑回了家。
不顾上换鞋的周泽楷站在卧室门口,喘着粗气看着他的精神向导正不住地前爪扒挠着衣柜。
——睡醒后发现周泽楷不在身边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江波涛将自己蜷缩起来藏进了衣柜的角落,他支着精神屏障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怀里还抱着一件周泽楷喜欢的风衣。
终于放下心来的周泽楷彻底脱了力,他跪倒在衣柜前,任由泪水失控地砸落在地板上。他原本想给江波涛一个拥抱,但当他刚一触碰到后者,江波涛便恶狠狠地打了个冷战,惊慌失措地又往里缩了一点。
彻底失去安全感,陷入自身不安情绪之中的江波涛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能够驱散他内心所有不安的,很重要的人。
强压着不适的周泽楷试了几次,却始终没能突破江波涛用于自我防护的精神屏障。最后他不得不动用了武力,强行地将他从衣柜里拽了出来。离开了安全区的江波涛又哭又叫地开始挣扎,不知所措的周泽楷只能默不作声地强行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这一份沉默的温柔来安抚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