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澈然和腾云的话语往来逗得好笑,不由自主也打起趣起来。
龙澈然甩甩额前碎发,装模作样大声哼道,“本大爷不屑讨好它!”
风湘陵不置可否地摇头,笑着先他一步走进茶棚,寻了不怎么显眼的位置坐下。
小路偏僻,这地方自然不大,但因着是去建业的最佳捷径,此时也有三三两两零星几个路人正在歇脚。
风湘陵要了壶清茶,冲对面一坐下就不停东张西望的龙澈然摆摆手,笑道:“龙哥在找什么?”
龙澈然一听,立时满眼神秘地凑近些:“管账的,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本大爷看?”
真是后知后觉,竟然现在才发现?
风湘陵只浅浅点了个头,龙澈然于是不乐意了,“你难道不认为,这是由于本大爷颇有魅力吗?”
风湘陵闻言几要为之绝倒,只能艰难地咽下那一口茶水,勉强出声:“龙哥……确实风采过人。”
才智……也相当过人。
风湘陵在心底悄悄补充,随即又偏头向角落里那桌的客人投去似是不经意的一瞥,眸光锐利,满含深意。
“管账的,别动!”龙澈然突然发出一声低叫,抬手触上风湘陵发梢。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风湘陵一阵惊讶。待回神时,已然看到龙澈然伸向自己眼前的食指指腹上,一片粉中微白的桃花瓣。
微风轻徊,便翩跹着旋舞着坠落在地。
风湘陵顺着那仍旧不停打滚儿前行的花瓣,眼光到处,一片成阵落红,这是春末的最后一批花儿。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冬日白梅,是他曾经最爱的花。
在一片零落成泥幽香如故中,那个人那样对他说起——
湘儿,虽然留不住落花,但我想,留住你。
“管账的?”一声隐带着些忧虑的呼唤传来,风湘陵方回了神,却见龙澈然忽而靠向他,压低声音认真道:“当心点,你侧后方那个人眼神不善。”
风湘陵顿时彻底醒悟过来,微偏了头看去,那一身靛紫锦袍的人已完全抬起脸与他打了个照面。
约摸三十开外,棱角分明的俊容上,一对如彻骨寒夜的眸子正闪烁冷峻的光,与漆黑中泛着些幽蓝宝石般光泽的短发相映,愈发透出抹若隐若现的狠绝杀意。
那人迎着风湘陵同样变得沉冷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丝看不清意味的浅笑,从容站起身,走到二人桌前站定,居高临下缓缓开口——
“风湘陵,别来无恙?”
第三十章 此去江南多行路 之 宵明
眼前男子这般姿态,已是显然的凌人气势,更枉论他盯视风湘陵的目光竟隐隐透着些嘲弄和轻视,龙澈然一时火大便要窜起身,却被风湘陵稳稳按上他肩膀的手止住动作。
虽轻,但不容拂逆。
是风湘陵行事的一贯作风。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龙澈然已然了解三分,知道此人心性甚高,断不会任由摆布。他也只能稍稍按捺住忿忿,在一旁看着。
不过,若有人想伤他,得先问问本大爷手中这支笔!
挥出碧落,将尾端朝桌面一锤,流苏翻卷龙纹凤路,立于桌面,凛然三尺。
那男子接收到自龙澈然眼神举止间传达出的警告之意,忽而露出饶有兴味地一笑:“风湘陵,近三年未见,你还是一样不成器,只知依靠他人办事?”
风湘陵淡然一笑:“首辅不也一样?却不知……寄生蜉蝣与伴木藤萝,哪一种来得更为高明?”
“你……!”
那男子听他出语便是讥诮,且恰到好处地揭了自己身份,便也不再维持那一丝虚假笑意,冷声道:“‘首辅’这个称呼早已不属我宵明,风湘陵公子这一声,倒还真看得起在下!”
风湘陵眸光微闪,浅浅一勾唇,正要说话,却忽听身边传来串串张狂笑声,转头见龙澈然正挑着眉毛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本大爷说你这‘小明’可真不识相,‘首辅’这称呼听来就威风得很!你竟还不要?不如让给本大爷好了……”
宵明额角隐隐冒出青筋,却仍旧雷打不动,冷着一张冰山脸。
风湘陵在心里暗叹,看龙澈然此番神气的样子,八成将这“首辅”当成类似刘府管家一般的角色了。
也好,省得他多作解释。
“无论怎样,在紫某看来,首辅重职,仅有一人堪当此任。”这话说得笃定,眸中冷锐之色亦散去不少,沉晦初霁,浮出原就一直深藏的某种意味,确是真心敬重。
宵明神情稍滞,却只片刻,重又现出一抹冷冷的笑:“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世间常理。宵明绝不是什么宁折不弯的愚蠢死士。只在此念及昔日相识一场,又有忠誓在先,便告诫你一句——”
“成王者从来不需那么多善心,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想必传闻中文韬武略、惊才绝艳的‘妙音公子’不会不懂!”
风湘陵闻言虚怀一笑,起身拱手道:“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