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赵灼一同僚儿子娶亲,一众从前同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将领们趁此机会小聚,宴席上闹个没完,一杯接一杯,喝得满面红光。
赵霖也来了,就跟着他爹爹坐在一旁。席上大多是他认识的长辈,从前赵灼带他去营里常见得到,如今倒也不陌生,乖乖打了招呼就默下来只在一旁吃菜。
他爹边喝边不忘给他夹远处的rou,见他碗里有几块竹笋,嘱他不能多吃,怕胃受了凉。
在外头总是要给他爹爹面子的,赵霖点头应了,只底下踩了他一脚,细声细气道:“那爹爹也要少喝些酒。”
这点力气只让赵灼觉得脚下酥麻,连忙诶诶应承下来。席上那些个人哪会答应,酒劝得更加厉害,又说赵霖年纪小,让他去同旁桌的年轻人坐一起,赵灼老把人放身边算个什么事。
赵霖垂下眼帘不言不语,赵灼立时就不满了,叫他们少管闲事,自家儿子喜欢跟着他又怎么了?
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喝到最后走起路来脚步都虚浮着。
上了马车回府,赵霖嫌他爹身上酒味重,坐得离他很远,自己慢慢喝着茶看也不看一眼赵灼。
赵灼着实有些晕了,抬眼只见着赵霖背对着他的身影,心下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霖儿,到爹爹这来。”
赵霖没回头,气他今晚不听劝,没好气道:“你身上臭。”
赵灼一愣,想起自己是喝了不少酒,赵霖一向不喜欢的,今晚怕是连床也上不了了。他这个当爹的莫名委屈,巴巴只看着赵霖薄瘦的背影。
不一会儿赵灼思绪就跑远了,轻叹了口气,太瘦了,怎么这人就养不胖呢?
快到家的时候,赵霖倒主动坐过赵灼这边了,还给他递了杯茶,杯子是自己用过的。
赵灼忙接下,头昏脑胀的也没反应过来,吞了一大口茶水落肚。
赵霖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爹爹好一些吗?”
他爹下意识地就牵上儿子的手,应说自己压根没醉。
他爹的体温渡过来,赵霖只默着,又想起酒桌上几位叔伯劝赵灼续弦的事来。他们说赵灼一个大男人,管不了府里许多事的,转头就问赵霖给他爹爹找人照顾一二好不好。
他还没应,赵灼就不耐烦地推拒了,众人便又取笑起他爹爹这个鳏夫来。
赵霖反复念着这事儿,两人回到家中洗漱完要歇息了都还梗在喉中。
赵灼犹还高兴他儿子许他上床睡觉,哪探得出来赵霖心情不好,扭头见黑暗中他儿子眼里泛了水光才觉出不对来,手覆上赵霖脸侧一抹,shi的。他一下慌了神,立时就要唤人过来将灯先点上。
赵霖扯住他,带着哭腔道:“不点灯。”
“不点不点,不点了。”赵灼更加无措,凑过去给他细细抹泪,哄劝。
赵霖从小到大就不怎么闹腾,哭也少,笑也少。赵霖他娘亲生他时便去了,赵灼亲手带大的这孩子,有意惯着,连歇也要歇在一处的,哪有见过他这般。
他出生的头几年,别人都暗道这孩子呆傻,被赵灼听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赶了府中许多人,也同许多旁支亲戚不再往来。
只幸而赵霖再长几岁时,倒喜欢上读书。请了先生教导,过不了多久,竟能着起文来。赵灼不消说,高兴坏了,更疼他许多。只是也愁,他儿子整日地在房里翻书页,竟也不嫌闷么?
现下他这番模样倒真把赵灼吓着了。
他问了半天是何事,赵霖只不说。他心中焦灼,将人紧搂着,密密地边吻他脸侧边哄,像他幼时一样。
赵霖哭过一轮,总还是不甘心,为何别人总要爹爹要续弦,爹爹不能只有他吗。他这么喜欢爹爹,爹爹也这么喜欢他。
赵灼抚着他背,不停地哄。一个抽泣了多久,一个便哑声劝了多久,到底也不知他在哭些什么。眼见他慢慢收了声睡去,吊着的一颗心才敢稍放下,自己脸侧尚还被蹭有水渍,擦也不擦,只直直瞧了赵霖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