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郡王府中就是为此。
“近来前朝逆贼作乱不断,圣上为此颇为头疼...”
......
可尹忘言知道寒霜觊觎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小郡主。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来这样永远守护的机会,可上苍却从不肯给他太多的宽待。
尹忘言不知寒霜是如何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许她与那老太监相识,也许她本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等他露出马脚的那一刻。
可就在那年郡主生辰的前一月,他遇见了那个早该死在了火海里的,这世间唯一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
或许她早就已经容不下与寒露这般亲近的他,尹忘言知道自己这次再无退路可走。
就这样永远以一个先生的身份去守护那个乖戾却又单纯,勇敢却也懦弱的小姑娘。
该离开了...
打破这侥幸的人,却是寒露那个庶出的妹妹。
他的身份是永不能提及的禁忌,他不愿将她牵扯进那些危险的纠葛,如此便已心满意足。
尹忘言时常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在与郡主共处的朝朝暮暮里,麻痹自己那颗随着少女成长而不断意动的心。
......
这个温婉贤淑,典范一般的贵女,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她的眼神便是冰冷而凛冽的,
或许是一时的心软,又或许是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冲动,
尹忘言清醒地挣扎,又痛苦地沉沦,他在心中存着侥幸,祈祷那日老太监并未认出他,又或即便认出他,也没有再来揭穿他的需要。
其实成为郡主养在府里的教书先生并没什么不好,
那老太监看上去比从前苍老了不少,脸上又带着大片怖人的烧伤疤痕,可他身上衣料穿得华贵,一双浑浊狠戾的眼睛隔着重重人海一瞬不瞬地盯着尹忘言。
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却也忍不住一步步向她靠近,将自己的伞撑在她的头上。
尹忘言听见自己这般冠冕堂皇地说着,
无数个昏昏寂夜里,他站在庭院中彻夜难眠,心中思索要如何同寒露道别,如何割舍下这份相依了多年的牵绊,
当初最难挨的那些时日里,有母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他原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守着她从豆蔻之年到及笄挽发,再为她送上自己那份筹谋许久,亲手雕刻的及笄贺礼,
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被人孤立被人嫌恶,身边却没有人能护着她。
“阿琰不哭啦,有娘亲在呢...”
......
尹忘言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着自己,他知道那老太监或许已经认出了他,继续躲在王府虽能避过一时的风险,但他终究怕自己这样特殊的身份,会给寒露带来无穷祸患。
他想起曾经在塔中的那些日月,想起母亲也曾这样温柔的抱着他,然后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
这般他便不用再风餐露宿为生计烦忧,也不必再压抑着自己,可以尽情吟诗作画。
他不求回应,不求结果,甚至也不求长久,他只将自己一份痴心妄想深深埋进心底,再把自己的所有关怀温柔都送给她。
她微微弯膝对他行了周全的一礼,抬眸时眼里的复杂神色如潮水般暗涌,
尹忘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那小郡主带回了家,成了单独为她一人所用的教书先生。
“寒霜并不想为难先生,只是您也知道,姐姐在这府上本就活得不易,
他看着这个永远温婉柔和的姑娘风轻云淡地笑着,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叫他如何割舍?叫他如何甘心呢?
“尹先生,您说圣上若是知道姐姐私藏包庇衍朝皇室余孽,姐姐会有何下场?”
当年那个守塔的老太监,从前尹忘言与母亲受尽了他的奚落欺凌,如今落到此处,他竟也这般阴魂不散。
可这侥幸终究还是破灭了,
若您还留在这里,寒霜怕...会给姐姐带来祸患,”
寒露就像是开在他心头上的花,他用全部的心血呵护了她的成长,可他却再没机会继续守护她的绽放。
王府那些安然平静的年岁里,尹忘言就像寒露永远相随的影子,又像她随时可以依靠的一方港湾,
可每每月落日升后,他看着她那样自在快活的身影,看着她澄澈眼眸里满满的信赖孺慕,那些残忍的道别便又哽在喉头,再无法开口。
尹忘言低下头,他悄悄看着哭得形象全无的小郡主,心中仿佛也无端跟着她难过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般不过是自欺欺人,可他却宁愿就这样一直骗下去,
小郡主大约是伤心得厉害,竟就那样全然信赖地窝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盘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只等待出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