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就算有任何光亮,也都不过是反射了太阳的错觉——底下全是冷的,永远也捂不暖。
方介年每天都在试图警戒自己,他心想,一次又一次,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教训,他受够了!这一回,他绝不会让尤兀再赢!
——究竟是哪里不同?方介年说不清楚,他也想不明白。
只是内心倏然而生的那种令他难以忽视的挫败感,像海里的蛇一样沿着心脏蔓延侵蚀,一口又一口地将他伪装完好的面具一点点扯碎。
方介年暗自观察,又不动声色地思忖——这人当真是一点都不慌不乱,哪怕都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还能有心思去捋头发捯饬自己臭个美。
他厌恶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这种没来由的被动。
“不如……你试试?”
尤兀也仰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那道几乎能射穿他的滚烫视线,一字一顿低声笑道:“怕,当然怕——我怕我死了,方总你饥渴难耐的身子会得不到满足,恐怕要步了我的后尘过来殉情……那你岂不成了祝英台?墓碑上再刻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直教人生死相许’,你说,黄泉道上那么冷,有你同我做一路鬼鸳鸯,咱们也算有个伴儿?“
尤兀看向他略有些僵硬的面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唇边满是怡然自得的笑意。
在他们这段崎岖而畸形的炮友关系中,好像大局在握的那个人总是尤兀。他就连最开始在酒杯里下药的时机都比方介年要快了一步——在胜负必争的关头,他似乎从来都不会掉链子,从来都棋高一招,永远都是那么成竹在胸,信心满满地等待猎物主动自投罗网。就算即将面临人生境遇中最难以战胜的挫折和失败,他也永远都是这么一副稳操胜券,绝不低头的模样。
这样一步步失去主导地位的感觉,让原本伪装得好像成竹在胸的男人再也按捺不住——方介年终于失了从刚才开始起就一直故作强势的淡定与冷傲,精神状态开始变得越来越尖锐和极端——而最直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怪我狠心。”
尤兀挑眉一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当然是交友自由最重要啦——难道我还需要我的父母操心我今天去了哪儿,明天跟谁睡么?”
二人之间争锋较量了许久,胜负其实早就清晰明朗了——
他说完这番话,竟还努力伸长手指,将搭在额头前面有些凌乱的碎发不经意地往耳朵后面顺去。
“你当真不怕死?“
仿佛对方那种心急火燎的碰触和撩逗在他这里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方介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回了句:“要是受不了了,就早点投降吧。你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也不怕亲朋好友着急?”
毕竟,一个总是可以倚靠这张精致美好的皮囊伪造出天使一般的表象的男人,得天独厚的先决条件就足以让他在任何境遇里,都能占尽了上风。
这种巍然不动的姿态,和明明手里就牵着实打实的锁链,想要倚靠囚禁自由来控制折磨别人的方介年迥然不同。
方介年越是表现得急躁不安,尤兀反而越是冷静自若。
方介年用冰凉的手缓慢拉开尤兀的裤子拉链,一把握住蛰伏在里边的巨大家伙。他抿紧嘴唇,强自克制并压抑着内心即将喷发的狂躁情绪,假装镇定地维持着占据上风的面具。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整个并拢后,近乎是残忍地戳弄起了那根正沉睡着的巨大凶器,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唤醒。
而方介年看似和他是同类,但其实,他们刚好恰恰相反——即使方介年费尽心机步步为营,他的强势却并非由内而外诞生;和尤兀不同,他是明明受制于人,却总要摆出一副掌控大局的姿态来。
他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比平时还更低沉性感,就仿佛是与情人耳畔说着绵绵爱语,口吻里尽是蛊惑——与言辞间那些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傲慢杂糅起来,却无端生出某种超乎寻常的微妙割裂感。
方介年不由得使出了激将法,老实说,心绪上的波动和紊乱早已令他不如方才那么姿态强硬,于是他只能扯出一个生硬的冷笑,讽刺道:“尤兀,你就那么肯定——我舍不得杀你么?”
尤兀就这样安静而冷漠地看着方介年的略有些不着调的粗暴动作,湖水一般清澈的眼底就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方介年自以为占了上风,所以面露得意的微笑,他歪了头,眯起一双毫无温度的冷峭眸子,俯下身去嘲笑他:“我如果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天……怎么样,尤兀,你怕不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人渣,他却不如尤兀这般坏得彻底呢?
“是啊……尤兀,你以前想怎么花天酒地都行,想跟谁上床都可以——只可惜,现在你落在我手里,别说沾花惹草出去睡谁了,一个就连吃喝都要经过我允许才能随便果腹的可怜虫,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只可惜,最后他也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被对方牵着,主动踏入这场被提前编造好的谎言和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