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所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值得我尊敬的一个。”
整整三天,他睁着眼睛,沉默,无声地注视着他面前的黑暗。无数个念头像苍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打转,嗡嗡作响,不停逡巡,最终又死去。
“阿不思,”穆迪几分钟前联络他时的话还在他的脑袋里回响:“你不用过来,就待在你的办公室里,准备应付任何可能的情况发生—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年轻的崽子就能解决掉那些食死徒。因为最难办的事已经被波特解决了。当然,你还需要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干的够干净利索。”
那个瓶子从十几分钟前起就自动被打开了,在它被打开的一瞬,邓布利多已经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的校长办公室再次被寂静的浪潮淹没。
“邓布利多,”菲尼亚斯坐在他画像里的椅子上叫他的名字。邓布利多抬起头,他看到那个古老的布莱克曾经的家主灰色的双眼看着他,目光后掩藏着某种和他的曾孙西里斯·布莱克眼神深处相似的东西。
办公桌前精密仪器在沉默中运转产生的银白色烟雾弥漫了他的视线。邓布利多取下自己的眼镜,他疲惫地用手捏了捏鼻梁,盯着眼前的冥想盆。里面幽深的液体发出闪烁着波动的银光。
“那么在他这样做的时候,西里斯已经知道了吗?”又一次沉默了片刻后,菲尼亚斯固执地问。“他告诉了他?还是瞒着他,欺骗他,等着他自己拯救世界,流芳百世,却让我那个可怜的曾孙正在为他的死痛不欲生?”
而这一刻,他知道,那个曾经与他无数次对话的,来自未来的沉重而孤独的灵魂已经永远消散了。从这一刻开始,哈利·波特只存在于这个时代见过他的那些活着的人的记忆中。除此以外,他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
圣芒戈七层,病房里游荡着死一样的冰冷和寂静。
每当
西里斯躺在病床上。他睁着眼睛,长久无声地,静默地,看着自己头顶黑沉沉的天花板。
他慢慢地朝桌子上伸出手。老人苍老的手指抓住了那个玻璃瓶,当他想要将哈利的记忆倒进冥想盆中时,墙上画像里传来的一个声音忽然停止了他的动作。
然而他的消失却给这里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最宝贵的一切——他们所爱的,他们生命,一个时代的和平,一个值得期待的,没有黑魔王的未来。
“他早已经做好了在这场战争中牺牲自己的准备,菲尼亚斯。”校长慢慢地说,“我知道没有任何人,会比他的决心更加清楚,坚定。”
他面对着自己的办公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五分钟?十分钟?邓布利多一直静静地看着他面前,那个已经被打开的,盛放着未来哈利所有的记忆的玻璃瓶子。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没有做任何事。
上一次他们在这个办公室见面时,那个幽灵般苍白瘦削的男孩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明朗的绿眼睛里燃烧着的幽幽的荧火直到现在还在他的眼前跃动着。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翻滚的银色水光,慢慢地低下头颅,将自己沉浸在了那份来自未来的记忆当中。
从他第一次醒来,在金斯莱口中得到他们在波特祖宅找到詹姆和哈利的尸体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
他的视线从邓布利多的脸滑到他的手上。菲尼亚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才开口问道:“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子孙喜欢的男孩死了,是吗?”
奇怪的是,整整三天时间,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他几乎很少想起从他见到哈利的那一刻开始到他们离开学校前发生的事情。那段无比短暂,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好像已经距离他过去了几十年。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直视着他,他缓慢地,庄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前,邓布利多还是听清了他所说的——“另外,我要告诉你。莉莉·伊万斯生下来的孩子是一个女孩。”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盯着自己的手看,慢慢地倾斜,目光顺着哈利银色的记忆丝线倒进冥想盆里。
坐在邓布利多对面的米勒娃·麦格因为他脸上加深的皱纹中忽然浮现出的深重的悲痛而震惊。然而在下一刻,她也想起了那些为了对抗黑魔王而丢掉性命的孩子。一股热流冲击了她的眼眶,年长女巫的双眼通红,她立刻转过头去,好叫邓布利多不要看到她发红的眼圈。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身体的震颤。事实上,邓布利多不认为这消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当他用自己的耳朵确信这件事真实发生的那一瞬间,他坚定的心虚还是产生了一丝动摇。
老傲罗的声音里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当他一口气将一整段话说完以后,他罕见地不等邓布利多回答就迅速切断了联络。
我当然会去的,老阿拉斯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邓布利多在心里无声地回答了他。他在心里默念着穆迪的话,眼睛却看着银色的丝线缓慢地没入银色的水波里,随后,他放下瓶子,抬起头看了画像里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