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纵欲的确不可取。
纵着他们胡闹的结果就是季千鸟被夹在中间勉强睡了一夜,被挤得腰酸背痛,头疼欲裂。
次日天未亮她就醒了,没好气地把那两个男人从床上赶回去、让他们各回各家,然后顶着漱玉和漱雪了然的目光,按着额头道:回头帮我把床换成大一点的。
奴婢明白。漱玉替她揉了揉额头,让漱雪扶她去沐浴。
祭祀场合,主祭须提前沐浴焚香,衣着妆面皆有规范。季千鸟戴上礼冠,在漱雪的帮助下披上了蓝白色的道袍。
衣着端正,配上礼剑,她看起来便又是那个清冷高华的国师大人了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有两三天没睡好了。
漱雪帮她扑了点粉,埋怨道:国师怎的这般憔悴?定是那宁王缠您
季千鸟轻咳一声,没好意思说每次顾显缠她的时候她其实也颇为意动、半推半就,不能把锅全让他背。
不说他了,她正色道,准备开始吧。
国师府内之前就建了祭天用的祭坛,点燃云鹤香后,那香烟便如袅袅云带,盘旋着飞至高处。
杀猪、宰羊、奏乐、击鼓,漱玉并非第一次Cao持祭典,国师府上下对这些的流程也称得上熟稔,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顾显站在一边,看着季千鸟登上祭坛。他回去补了个眠便又跑过来了,因为总担心下午要陪她进宫的时候会被人截胡,所以睡都睡不安稳。
他虽然与她相熟,却也第一次看她主持国师府内的祭祖:宫宴祭天他倒是见过,祭紫霄峰的门人祖师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些繁文缛节于他而言繁琐不堪,他打了个呵欠,搬了个小板凳自己坐在角落里,盯着国师的身影,只觉得她这副打扮可真好看。
这些虚礼,也难为她记得这么清楚了他看她登台焚香,焚烧经文,与往日里他熟知的潇洒不羁的形象大相径庭,忍不住嘟囔道。
祭天祭国或许是虚礼,但祭祖便并非如此。叶修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顾显听到他的声音便挺直了背,啧了一声道:丞相果真说一套做一套,幸好本王早有防备昨日不就说好让国师同本王一起入宫赴宴么?怎的今个儿你又来了?
叶修文坐在一边,抿了一口茶,平淡道:宁王误会了,我自与国师相交,每年春分都会来观礼,并无他意。
叶修文的语气中分明并无炫耀之意,顾显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熟稔和炫耀文人果然都是伪君子,表面一套,行事又是一套。
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叶相对这些繁文缛节感兴趣,本王倒是不甚在意,国师想必也只是遵循祖制,本人对此不感兴趣。若叶相想借此讨好她,只怕找错了地方。
叶修文性格温和沉稳,并不因为对方的挑衅而动怒。
况且顾显这么认为,对他而言也算是有利,他没必要提醒对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这位宁王更了解他的友人至少他很清楚,这样的祭祀于她而言绝非虚礼。
其若有灵,魂归紫霄。
季千鸟立于高处,垂下眼来。那些祭文在她的指尖被火焰吞噬,化作碎片,在春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地翩飞于空中,飘向南面的群山。
有几枚白色的碎片逆着风飞回她掌心,仿佛的确是有魂灵归来,念念不舍。她掌心微握,像是要将他们抓紧在手心里,却终究还是一挥袖,将他们尽数抛飞向空中:祭典礼成,伏惟尚飨!
侍女们奉上祭品,皆是已然备好的糕点饭菜。香烟袅袅,盘旋而上,向南方高天飘飞而去。
祭典本该在紫霄峰上举行,但道门如今人丁稀少,便只能由季千鸟举办。她也多年未曾离京,山门远在千里之外,山重水叠,不可得见。
她凝望着南方群峰,眉宇间带着浅淡的怅惘。
远处,云山寺上,钟声响起,连绵不绝,像是哀念。
叶修文凝视着她的面孔,低声叹息。
顾显面上的轻佻消失殆尽。
以他对她的了解,自然清楚她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有多么少见,又意味着什么。
他手指微蜷,突然有种牵住她的手的冲动。
但那样脆弱的神情只是一瞬间,很快,季千鸟便收敛了所有的神色,变回了往日里那个行事果断的国师。
她踏下祭台,向他们的方向行来,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祭典用的礼剑被收回鞘中,发出铮的一声鸣响。
拾掇拾掇,准备入宫吧。她踏在台阶上,低头帮顾显扶正微微有些歪斜的发冠,眉眼锐利,无论他们想怎么争权、怎么在大燕闹,总归是越不过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