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自段争上门,陆孟和杨蕴秀竭力表现的父慈母爱的演技实在拙劣,读书人做不会演员的活计,实在是很没必要。段争说不上是意料之中,总归不大失望。
至于陆谭——向来是个例外。
等得内裤都快干了,陆谭不死心,又开始一动一动,想往段争脸颊、嘴边凑。靠得那麽近,彼此的面孔似乎也变得清晰许多。陆谭抵着段争的额头,痴痴与他对望。倏忽间终于想起那件要紧事,他眼睛瞪得溜圆,惊慌叫一声,立即松了手,撅着屁股往床底下爬,因为看不清周围还撞了下脑袋,膝盖跪地的声音却很清脆。
似乎丢了东西,陆谭左右找不见,又往床底摸索,间或发出一声疑惑的苦叹,再就是腿脚胳膊不断撞击地板的动静。
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段争保持侧躺,脸颊压着被褥,可以看到床边陆谭微微翘起的臀部,和他因为衣摆上滑而裸露的腰线。
“哦,你看,你看,”总算找见宝贝,陆谭高兴地叫起来,“给你,都给你。”
段争不接,一动不动的。他只好抱着怀里一堆的东西再跳回床上,稀里糊涂地一丢给他看。段争还是不要。
陆谭有些烦恼地咬起手指头,乖乖地躺去他身边,学他那样压着半边脸,屁股还翘着。对视片刻,他凑近亲了亲段争的眼睛,退开来,过会儿再亲一下。段争一个被亲的没有说话,他倒先红了脸,眼神左右闪躲,又将脸埋进被子里笑:“给你看呀。”
那就看吧,段争想。
蹑手蹑脚跑进客房,陆谭除了送来一个湿乎乎的自己,原来还抱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光着身子跪坐在那里一件件地挑。先是当初从父母手里抢下的衣服,小小的一件,可惜存放时间太久,胸前的印花都黏成了一团。再是倒空了密码箱里的小玩意儿,纸团一堆,珠子一堆。拆开来看,纸上歪歪扭扭的都是幼儿学字的笔画,有新有旧。旧的纸张变成薄薄一块,一不小心就会撕坏,陆谭不敢用力,告诉段争这些都是他当初摹字的草稿。
陆远岱可比哥哥聪明多了。有时候陆孟教他书法,想陆谭先去书房外自顾自消磨时间,陆谭总不肯答应。哪怕听不懂他都要黏着陆远岱,贴在他身边看弟弟握着那根像猫尾巴似的笔来画画。不过是画画嘛,他哪里不会的。陆谭不服输地掏出藏在弟弟兜里的彩色蜡笔,趁陆孟不注意,往书帖上画了个冒着蓝光的圆太阳。陆远岱正练着字呢,偏头看他一眼,非但没有阻止他,还从兜里掏出另外两种颜色的蜡笔,短短的放在他手心,鼓励哥哥这次画只长毛的怪兽,就画在太阳旁边,要怪兽来吃掉这颗丑陋的蓝太阳。
兄弟俩头抵着头窃笑,叫陆孟听见了,那本书帖早被彩色蜡笔涂得乱七八糟。再看两兄弟,知道犯了错立刻低头承认。陆谭笨蛋一个不明所谓,脑袋往上扬,叫陆远岱一把按下来,都侧着脸偷瞟对方。忽然,陆谭又捂着嘴笑起来,因为弟弟鼻子底下沾了一点墨,好像长了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