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连连点头,补充道:“裴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陛下您两天一夜,给您喂了些米汤,裴大人自己却水米未进,说是担心您所以吃不下。”
他天生就有性格缺陷,易躁易怒,这么些年除了强自忍耐也没找到别的更好的办法,唯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能体会到难得的平心静气的感觉。
待到男人正欲收回手时,江盛看准时机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哑声道:“谁……唔,裴如玉?”
就算是换了个躯壳,这人也还是那么容易叫他心动。
靠过来的熟悉气息让江盛觉得十分熨帖,那轻声询问的语调也像极了墨涅尔低声哄他的时候。
“是是是,奴才这就叫人呈上来。”小安子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跑出去传话了。
兴许是病了的缘故,皇帝说话的语调都温和不少,平素坚毅的眉眼此时也透着几分脆弱,像是对大人撒娇的孩童。
他就这样凝视着皇帝的睡颜,心中似乎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
裴如玉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不禁愣在当场,旋即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脸上撕了下来,摇了摇头说:“陛下之举情理之中,是微臣没有伺候妥当。”
裴如玉身体微僵,就着左手被握住的别扭姿势挪坐到皇帝面前,轻声发问:“陛下既然醒了,微臣去唤太医进来可好?”
江盛憋住笑,看着他憔悴的神情和凌乱的头发,作出如梦方醒的神态,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被松开后,他缓缓收回手,一股子又酸又麻又带着点刺痛的感觉猛然从指尖蹿了上来。
那张发热的脸紧紧挨在他的手心,裴如玉只觉得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直直烫进了他心里,烫得他也浑身发热起来。
裴如玉捕捉到皇帝眼中那一瞬的难堪与杀意,笼在衣袖中的双手蓦地攥紧成拳。
江盛几乎是有些任性地拉着裴如玉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意识昏沉地缓缓闭上眼:“嘘……就这样不要吵,朕还想睡会儿,你陪着朕不要走。”
裴如玉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榻前:“陛下突发热病,已经昏迷两天一夜了。”
……
“谢陛下。”张太医领命而去。
视线触及裴如玉沉静的目光,皇帝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移开眼,转而面向张太医说:“张太医,过来给朕看看吧。”这人是原身的心腹,他倒也不怕他看出端倪。
江盛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裴如玉的整条左手臂都已经麻了。
江盛蹙眉。
把脉后接触到皇帝暗示的眼神,张太医立刻会意,说:“陛下积劳成疾,吃药后好好休息几天便可,既然醒来,便已无大碍。”
裴如玉此时出声解释道:“陛下息怒,照顾您是微臣自愿的。臣曾经给医者做过帮手,知晓怎么照顾病人,所以才留了下来。陛下于我既是君主,亦有知遇之恩,微臣此番得偿所愿,还需感谢安公公成全。”
皇帝忽然扬起一个浅笑,威严凛然的气质霎时化为阳光般的暖意。他本就绯红的面色又红了一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朕之前有些糊涂,让裴相看笑话了。”
握住他五指的手掌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可裴如玉却完全无法挪开手。
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离开,江盛没什么太大力气,只好蹙眉轻斥道:“别动。……你过来些。”
小安子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求饶:“陛下息怒啊!奴才、奴才……”
随后张太医顿了一下,委婉道:“陛下不喜旁人触碰,您没醒之前也不便沐浴,所以身上衣服没有更换,可能会有些不适。今晚洗浴时,陛下一定记得要把秽物清理掉,这样才能彻底见好。”
皇帝的脸更红了,侧开脸,轻咳一声让他去叫太医。
裴如玉抿唇:“……是。”
江盛倏然盯住他,冷冷道:“那还不赶紧去上晚膳?!朕饿了。”
张太医和小安子一道进来了,皇帝顿时板起了脸:“小安子,裴相乃我朝重臣,怎能让裴相来伺候朕?朕给你们这些下人的俸禄都给狗吃了不成?!”
爱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自己原先是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现在却使出这种装病的矫情手段来惹他心疼。
不过真的……好喜欢他……
裴如玉的表情不禁微微扭曲:“陛下醒了?感觉如何?微臣可否去叫太医过来?”
“两天一夜……”皇帝忽然直直看向他:“是你一直在照顾朕?”
晚膳端上来的时候江盛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坐起来,颤巍巍地伸手
裴如玉一惊,愕然看向他,眼眸里倏然掠过一丝欣喜,“陛下您醒了!”
好想念爱人的怀抱,好想念爱人的亲吻,也好想念爱人温柔的低语……
良久,江盛轻叹一声:“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回去领赏吧。”
都是墨涅尔把他给惯坏了,让他在他面前都变得像个小绵羊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