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季珊在他印象中却也永远是当年那副浓眉压眼的下流胚模样,笑笑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水老板,你真愿意同我一世一生?”
八十岁的水玖蓦然睁开眼。良久,他捏着手中那张去冀北城的飞机票,似笑非笑,转过脸,对一直压在枕下的许季珊骨灰盒笑了一声,道:“季珊,既然答应了你一辈子,那么这趟回乡,你我一道同归。”
几日后,下了飞机,已经两鬓雪白的水玖抱拢怀中的许季珊,轻轻地笑了一声。“季珊你看,这就是当年咱俩遇见的霞飞路。”
现在的霞飞路早就改名,有轨电车已经成了上个世纪的古董,却依然人来熙往衣香鬓影。百乐门作为标志性的建筑物,依然健在,门前刷着大红的招牌,却再不是昔日纨绔公子寻欢作乐的场所,早已是博物馆了。
水玖垂下眼眸,最后一次轻声而又温柔地道:“季珊,瞧!这就是你我当年遇见的地方。”
怀里已经在骨灰盒中静静安息的许季珊自然不能答他。
但是冥冥中,水玖却总觉得许季珊就在那里,低笑着牵起他的手,琥珀色鹰眼微闪,又下流地笑了一声。“啊,百乐门!当年水老板那两瓣雪白,可是让许某人毕生难忘。”
冥冥中,水玖也低低地笑了一声。
已经八十岁的年纪,却依然笑起来时明艳异于常人,一波三折的丹凤眼底满是靡丽。
“……季珊。”水玖哑声的自言自语,手指摩挲怀中的骨灰盒,低低地道:“一辈子很长吗?”
在人来人往的百乐门博物馆前,水玖叹息了一声。“不长吧?季珊,你到底还是食言了。”
博物馆内一切都已经封柜陈设。只剩下水玖这样的老人,在闭上眼的时候,才仿佛依稀仍能瞧见当年侍者们推开门,三三两两穿着高衩旗袍的舞女戴着白手套笑着迎上来,对他道:“水老板,秦二少正在里头等着你。”
水玖在她们牵引下入了席,恍惚间又再次看见了那个有着蜜蜡色皮肤的高大糙汉子正端起酒yinyin地笑了一句。
-“许某今夜……浮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