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被陈晚舟的问题弄得一怔。
他本来以为,这个人最在意的,应该是自己被莫名其妙地,骗去和陌生人结婚的事情才对——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已经死透了的家伙。可从对方现在的样子来看,他对这一点,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看起来更像是习惯了。
想到之前陈晚舟回到村里时,那些人在看到他时,那古怪的态度,以及在对方回来之前,私底下谈论时的用词,祁阳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早就察觉到陈晚舟和村里人的关系并不那么好,但情况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加糟糕。
祁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果然,他之前应该更——
“——你会吗?”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祁阳的思路,他低下头,看向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而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的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
稍微想了一下自己该怎样传达自己的意思,祁阳俯下身,轻啄了一下陈晚舟的唇,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了一个叉。
最开始会提出要让给自己找一个“新娘”的要求,他本来就只是为了故意折腾那些人。
祁阳并不在乎自己被杀害的事实——非要说的话,少了沉重的躯壳,他行动起来反倒更加方便了,在这方面他甚至得感谢动手的人——只不过,那些家伙为了争抢自己留下的钱财,互相争吵厮打,最后达成和平协议,共同分尸掩藏的戏码,实在太过热闹,让他也忍不住想要往里掺上一脚。
这件事本来就因他而起,作为一开始的参与者,他自然有参加游戏的资格不是?
而那些各自推诿责任,甚至相互陷害来为自己开拓的演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但同样的剧目上演的时间太长,也会让人产生厌倦。
于是祁阳在那些人方法用尽,跪在地上保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的时候,根据书上前人的记载,丢出了一个名为“新娘”的饵。
自以为抓住了希望的鱼群果不其然地再次喧闹了起来。
村子里所有适龄女性的名字都被列了出来,挨个进行挑选。
然而这种人在面对利益的损失时,总是不愿意让自己来当“做出牺牲”的那一方。
大概是有了切实把自己该承受的事情扔到别人头上的选项,新一轮的争吵和推脱比之先前要和平了许多,祁阳甚至以为不拖到自己给出的最后期限不会出结果,却不想这场争吵在一句话之后,突兀地画上了休止符。
——“你家那个谁,不是也算半个女人吗?”
就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原本争论不休的人突然齐刷刷地开始发表赞同的言论。而那个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露出了迟疑神色的女人,则在其他人报出了比自己原先分到的钱多出了一倍的数字之后,迅速地点了头。
然后陈晚舟就在祁阳定下的最后时限那一天,出现在了摆好了酒席的村口。
“我喜欢你,”捏了捏陈晚舟的掌心,祁阳在上面一笔一划地把字写清楚,以免对方将其误读成其他内容,“一见钟情。”
这不能算是完全的真话,却也称不上是谎话。
由于那些家伙在提到陈晚舟的时候,表现实在太奇怪,用上的词汇也总都含糊不清的,祁阳确实地被勾起了好奇心——事实上,要是那天来的人换了一个,他能直接表演一个当场暴怒。
从最开始,祁阳定下的结果,就是对被选出的“新娘”不满意——如果这位新娘和那些人有着亲近的关系,他就从她开始杀起,如果她只是个蒙骗过来的普通人,他就把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一个一个干掉。
对于一个恶鬼来说,这才是最正常的行为。
更别说那场所谓的“婚礼”,根本没有任何该有的仪式步骤,完全就没有轻易被承认的道理。
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都告诉陈晚舟,祁阳又捏了捏他的手心。
出于对这个人的兴趣,“婚礼”那天,他按捺下了实施原本计划的念头,跟在对方身边观察了一整天。而他心里的这一丝好奇,也变得更加浓厚,最后在夜里确认了对方身体的异常之后,混入了一点微妙的其他情绪。
没有花费多少力气,祁阳就打消了留在村子里,挨个抹消那些聒噪到烦人的家伙的想法,跟着陈晚舟来到了他所在的学校,再之后——
从陈晚舟手心移开的指尖轻轻地擦过他的眼尾,拨开一缕快要落入眼中的发丝,祁阳看到他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扑扇了下睫毛,白皙的面颊一点点地染上了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