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深的记忆又回到知道歌华号出事的那天。
整个世界忽然间消失了。
脑子里只嗡嗡响着一句话:月月月月联系不上。
他浑身冰冷,和工作人员核对了好几次名单,颤抖的手指一个一个数着证件上的数字。
出事水域的打捞工作接近尾声,发言人说:漩涡、流沙、加之当夜的强暴雨,伴着龙卷风,所以目前仍有部分失踪者未能找到
一些家属呜咽着哭起来。
这么多小时过去后,人还活着的希望微乎其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是有希望其实更令人感到无望、绝望。
顾廷深没有流泪,他想,月月没有失踪,她只是生他的气故意藏起来了。
她把家里所有关于她的东西全都寄走,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和骗他的那六个字:
等我回来再说。
她让自己等她回来,却没有告诉他到底是多久。
顾廷深开始反省,那天晚上沈月看着他小声说去民政厅偷偷把离婚证领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们离婚的事,拿到证后她就立刻离开A市。
他很生气,冲着月月吼,还把他们一起挑选的茶具摔坏了。
他从来没有大声对着她说话,月月生气了,才会躲起来不愿意见自己的。
客厅垃圾桶里还丢着吃过的避孕药
坚持陪他一起前来的顾诚宇,神情恍惚,低声问:哥,你说她会不会还活着?
她当然活着。他猛地站起来。
月月只是生气躲了起来。
他要去找她,像她离开家去看电影的那天晚上一样,把她给找回来。
他走到街上,脑子空荡荡的,开始想月月会去了哪里?她喜欢什么,怎么哄她开心点?
月月以前喜欢呆在家里,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可自己凶了她,她就不愿意回来了。
对了,她还喜欢吃火锅,他们一起吃过好多次。
他走进一家连锁火锅店,可能脸上的神情太过落寞,服务员拿了个大抱熊放在他对面,陪着他。
他看到月月也来了,穿的还是那天早上送他出门的衣服,她笑眯眯地抱起玩具熊,但就是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老婆,坐我这儿来,一会儿把熊给你买下来带回家。
他有些吃醋,月月其实更喜欢抱他的,他在书房看资料的时候她也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
虽然他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可就是舍不得让她起来,只要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但月月现在生气了,不肯回家也不和他说话,更不愿意让他抱。
他刚伸出手,她的身影就变淡了,逐渐透明起来,吓得他立刻又回到座位上。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他对着沈月忏悔,那天你说要和我离婚,还要离开A市,再也不见我,我很难过,我舍不得和你分开,才会说那些混帐话。
他把带着道疤痕的手掌递过去,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我听着你出门的脚步声,一分神,手被瓷片划破了,你也不看我一眼,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
你生气把家里你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老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蒙着脸哽咽地哭起来,想月月不会原谅自己了,她就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有人走过来,不知道讲些什么,他拿开手,发现沈月不见了,哀嚎了一声疯狂地追出去。
出事的那片水域,海面上又刮起了风,远处的礁石,像一群伏卧在海上的巨兽,吞噬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意识突然清醒了,想起他们结婚那天,他虔诚地对沈月说着结婚誓词:
我愿意娶沈月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他疯狂捶自己的头,不对,他说得不对,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月月胆子小,这么黑的夜晚她一个人呆在下面肯定很害怕,他要去陪她。
他跳入了冰冷的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