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朋友邵建安沉吟着点头,他的双手交握,手指在手背上轻轻敲击。
不知道为什么,邵建安在这时候会想起来曾经阮宁跟他说过的话,跟阮月安同样的话朋友。在他看到阮宁跟男性亲密,他问阮宁时,阮宁也是这么回答的。
只是当时阮宁的态度与她相比更加冷漠罢了。
轻轻敲击手背的手指停下,指尖落在手背上,他抬起眸子看阮月安。阮月安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看他面前的书桌。
他轻哼了一声,语带轻蔑地问她,你会跟朋友那样亲密接触吗?还是说他其实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普通朋友?
阮月安不说话。
停在手背上的手指又开始轻轻敲击。
邵建安看了她一会,问她,你妈知道吗?
知道。
这是阮月安今晚,乃至可以说是这辈子最后悔跟邵建安说过的一句话。因为邵建安忽然毫无预兆地生气起来,因为她的一声知道。
他松开手,坐直了身体,盯着阮月安冷笑一声。
这样的冷笑声阮月安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的了。
阮宁知道你早恋。他以一个陈述句说。
他看着阮月安,又冷笑了一声,你可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这话说得很伤人。
阮月安看着他,不敢相信邵建安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邵建安全然不顾她的不可置信,仍面带嘲讽地吐出一句句裹满恶毒气息的话。
你是个女孩,你对着一个男生做出那样的事,你不会害羞吗?
他看着她,眯着眼,以一种极为冷漠的语气质问,在那么多人面前,牵着一个男生的手要去亲他。你会觉得很骄傲吗邵月安?
你知道对女孩来说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阮月安忽然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她在什么时候听过邵建安的冷笑了。
在邵建安跟阮宁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在她还只有几岁的时候,他们经常关上房门在卧室里争吵。她那时只有几岁,不能完全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阮宁与邵建安相处的氛围不对劲。她并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她就是知道,就是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他们又一次关起卧室门的时候,阮月安因为实在好奇他们到底在瞒着她说些什么,她悄悄靠近卧室,贴在门上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那好像是阮月安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可以拥有这样的情绪,原来阮宁和邵建安还能以这样的声线讲话。
在这之前,她从没听过邵建安以那样冷漠的语气说出那样充满讥讽的话。邵建安在她面前,在她能看到的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沉着斯文的样子。她从没有见邵建安有过任何的负面情绪,邵建安待人永远都彬彬有礼,对她永远都是一副慈爱的样子。即使上一秒他还在卧室中与阮宁争吵,下一秒他就会笑着抱起阮月安,轻声哄问她要不要吃点零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阮月安都觉得那个在卧室里跟阮宁争吵的不是邵建安本人,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她不认识、从没见过的人。
那时他的冷哼声穿透门板,听到阮月安的耳中,其中蕴含的轻蔑滋味再重不过,即使是几岁的她听起来都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同样的冷哼声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仿佛在告诉阮月安,告诉她,当年在卧室中的人不是她以为的任何一个她从不认识也从未见过的人。
那个人就是邵建安。
就是坐在她面前的邵建安。
是自尊,是自重。
邵建安看着阮月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问她,你知道什么叫自重吗?
知道。她说。
她垂下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或许她很难过,也或许她只有一点点难过,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此刻,她很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邵建安冷哼了一声,灯光在他身后照出一道影子,阮月安看了一眼,墙上的影子很高大,很像她小时候在画本中看到的恶魔。只有恶魔才会说出这样的恶毒的话。
你不知道,你就像阮宁一样,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自重。
没有让你跟着阮宁生活,或许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阮月安捏紧了手,她抬起头,看着邵建安,声音因情绪而发颤,你就是这样评价我妈?评价我的?就因为你看到我在学校门口牵别人的手?就因为我喜欢一个男?
邵建安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阮月安看着他,在他轻蔑的注视下,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在眼泪流过脸颊前用力擦掉眼泪,是,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什么叫自尊和自重!也没有任何人比你更知道什么叫喜欢!
她的声音颤得厉害,双手也在发抖,她狠狠地看着邵建安,但我知道什么叫讨厌!我现在就像我妈讨厌你一样,我讨厌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