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阮月安了。他说。
裴邵笑着抬起头,对上这人的眼睛。
他端起服务生倒
来都来了,拼个座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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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跟裴邵摆摆手,说了声慢用就过去迎客了。
这就是从阮月安离开起,过了许多年之后他们的相遇。
她变了很多,容貌更加成熟。她裹着皮夹克,微微弯腰,更长的头发从肩头滑下,带着一股冷厉的香气,几乎要落到他的肩上。
前天跟阮月安约地方的时候是很高兴的,直到刚刚出发前也是同样的高兴,还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蒋绎看着他,有点意外,不是回家睡觉吗?去哪了这么高兴?
裴邵摘掉手套,搁在桌子上,笑,感冒了,怕冷。
他张嘴哈了口气,仰着头看着雾气向上飘散,被风吹起的碎雪落在脸上,微微的凉,心情就这么好起来了。
嗯,今天在那家砂锅面那碰到她跟她妈妈,说是才回国不久。
裴邵摘掉围巾,脱掉大衣,好,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身后门被人推开,挂在玻璃门上头的铜铃响了一声,又有客人来了。
对着门,坐了一会,还是觉得冷。挪了位置,面朝墙挨着暖气片坐下了。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紧张。
回家时,蒋绎刚好也回来,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他们站在门口,在小小的照明灯下。这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颇大的雪花片片落下。裴邵摘下手套捏在手里,低头看着落在皮手套上的雪花,指尖抚过,就化了。
那家砂锅面没地方停车,他把车停在已经关门的商场停车位上,下车步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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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快阮月安也笑了起来,她勾起脸颊边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睛笑得弯弯的,好久不见!
这时候店里人不算多,有两桌人,都是刚下班住在附近的人。他推开布满雾气的玻璃门,在门口的垫子上跺了跺脚,要了一碗砂锅面。一共就四张桌子,两张都有人,还有一张桌子上堆满了锅碗瓢盆,他在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了。
没有一点怀疑,仅一眼,他确认这就是阮月安。
他到得早,跟着服务生在包厢坐下后,还有点紧张。
没座了呀妈妈,打包回去吃吧。
他抿唇笑,等着对方开口。
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他在对方惊讶的眼中看到了同样惊讶的自己。
真够冷的,这就是您说的绝好吃的店啊?
老板在煮面,一排燃气灶上摆着一排砂锅,没一会就煮熟了。老板娘端着砂锅过来,见是熟客,立在那跟他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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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可以跟您拼个桌吗?两个人。这声音很年轻也很活泼。
再有一个多月给该过年了,路边树上早早地挂上了彩灯,看着就喜庆。一路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响。
那他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裴邵不知道,不过他猜,他应该是笑了的。
可以。
果然,一双及膝的皮靴很快走进他的视线里。裴邵垂眼看着,心想这姑娘,嘴里叫着冷,不还是光着腿吗。
他看着阮月安的微笑慢慢变成惊讶,她瞪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试探着叫他,裴邵?
像是东子,也好像是别人。他吃过几次,也带蒋绎吃过几次,还有一次带他爸妈去吃过,都说好吃。
裴邵从桌角的笔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身后是两个女生在交谈,他听着,低头搅了搅沸腾的面。
在这样的一个寒冷的冬天,在这样的一个冒着食物香气的夜晚。他感冒刚好,而阮月安刚刚回国。他们两人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与对方重逢,也没有想到两人都会一眼认出对方。
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以为他早就把她放下。也曾想过再见时他会如何面对她,是冷漠?是淡忘?还是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
这店是对外地夫妻开的,说是打工挣了点钱,盘下的店面做点小生意自己当老板。
裴邵打开门,跟他走进去,笑着,她还问起你,说有时间要一起吃个饭叙叙旧。我跟她约了后天,后天你有空吗?
蒋绎愣了愣,是吗。
裴邵垂着眼,直觉那两个人要过来找他拼座了。
蒋绎关上门,低着头换鞋,想了想,后天公司有事走不开,替我跟她带个好吧。
调侃他穿得够多的。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再见到阮月安时,他会像以前一样,对着她笑,同样也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跟阮月安约的是裴邵常去的店,订了个小包厢。
不是任何人口中或与之相似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的、多年不见的阮月安。
裴邵从没有听过阮月安用这样的语气叫过他。她从来都是嚣张且自负的,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