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苍天笑众生皆苦,楚烽掩面大笑起来。笑声中有道不尽的苍凉,失落。
邵庭和舒爹的争吵在笑声中低下去,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楚烽,连邵茜也抬起头。泪水从楚烽的眼眶中滑落,他半生戎马为皇上卖命,忠心二字早已烂熟于心,要他放弃朝堂并不是一件易事。可这一切和妻儿比起来,又要弱上许多。他心里矛盾过、纠结过、痛苦过,最终更倾向自己期待的选择。
“我辞官,等季习下葬,我就递交辞呈。”
君子一诺千斤重,楚烽话已至此断然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四皇子面色一变,不忍道:“楚大将军,请你三思!”
“楚大人三思啊,南国不能没有你。”
四皇子开口挽留,那些大臣跟着附议。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局面,他们心里都清楚楚家一走,岚城兵权尽归皇家。来日他国犯境,难再出一门忠烈的武将二话不说上马出征。楚家衰败,武将式微,南国的兵力开始走入低谷。
楚烽环顾四周,眼前都是熟悉的文官武将,曾有过争论,也有过笑语,以后都只能是回忆。
“我老了,天下是年轻人的。楚家已经没有第二个云征第二个云闲、云戈要走的路还长……”楚烽声色凝噎,堂堂大将军走到国存家亡的地步,于国他对得起良心,于家却亏欠太多太多。
还欲相劝的人都被这句话抵到心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再敢多言。他们希望楚烽留下是出于利益,他们当然可以说出一堆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劝楚烽,可这些大道理在楚烽面前已经微不足道。楚家几经磨难,如同楚烽所言,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
四皇子长叹一声,对楚烽躬身执晚辈礼道:“辞官一事父皇自有定夺,还请将军保重身体。”
楚烽勉强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灵堂上,眼前黑晕点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一头栽下去。
“爹!”
楚云戈惊呼一声,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办法过去,眼看楚烽就要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闪出来,将楚烽稳稳接住。这人是邵庭带来的十八个黑衣人之一,其貌不扬却生了一双十分好看的杏仁眼。他给楚烽号脉,确定他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没有大碍,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对楚云戈眨了眨眼。
楚云戈一愣,心里升起一抹异样,这人给他的感觉有几分熟悉。
楚烽陷入昏厥,灵堂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邵庭把楚烽的手臂搭在肩上,扶他下去休息。楚云戈留下来稳定现场,那十八个黑衣人跟在他身边听候调遣。邵茜和舒兰先进内室,邵茗留在外面帮忙。
大家对楚家遭遇唏嘘不已,眼看天色渐晚便都散去,不在留下叨扰。四皇子临走前欲言又止,楚云戈让他不必多言。很快灵堂就只剩下楚家的人,邵茗让十八个黑衣人去外面守着,别让不长眼的人进来。
十八个人领命下去,楚云戈灵光一闪,忽然伸手拉住刚才扶楚烽那人,好生打量他道:“你跟我进来。”
楚烽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今日变故颇多,他一时难以接受。佛手第一时间赶来给他诊治,开药让下人抓回来给他煎服。
邵庭没想到自己会把楚烽气昏,一个人在院子里焦灼的踱步,懊恼自己说话太重,心想楚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邵茜。好在楚烽身体硬朗,还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一命呜呼。邵茜在房间里照顾楚烽,舒兰和佛手都退出来。
楚云戈带着邵茗进来,身后跟着那位黑衣人。邵庭眼尖看见他们,快步过来说楚烽已经没有大碍,让他们不必担心。
楚云戈颔首朝舒兰看一眼,让她今夜下去休息,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必管。舒兰点头离开,让他们万事小心。
楚家下人们都在外面忙活,内院十分安静。楚云戈到房前看一眼,知道楚烽没有大碍便离开。邵庭在和黑衣人窃窃私语,看见楚云戈过来,立刻转头看向别处。
楚云戈冷哼一声道:“在我面前还装?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什么感受?”
三人一愣,邵茗诧异道:“二哥,你在说什么?”
楚云戈朝邵茗看一眼,而后又望着黑衣人道:“我在说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邵茗有些糊涂,他并不清楚楚家事变之中的弯弯道道,奇怪楚云戈怎么突然对他们家的影卫发难。
黑衣人无奈的弯起嘴角,对邵庭道:“舅舅,请让我和二哥单独说两句。”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两个聊。”邵庭一边说着一边拉走邵茗,邵茗猛的回过神来,震惊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捂住自己的嘴|巴,被邵庭拖远。
“没想到会被二哥看破,我原本打算来看一眼就走。”黑衣人——易容后的楚云闲轻快道,从他的死讯传出来至今,他除了在邵庭面前表露过身份,还未曾和其他人说过这些。
楚云戈毫不理会他的吹捧,道:“你若真不想让我知道,就不会故意露出马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戚国那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