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叹了口气,她本意只是想趁着节日他不上班,关心一下他的情况,没想到话说到这里不投机了。
许是温软柔和的语气里有些底气不足,顾母怎么听都觉得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
小姑娘立马站起身,拉着表姐就往餐桌前跑,她可是饿坏了,就等着奶奶做好饭呢。
顾修明站起身,啪地一下关掉了客厅的灯,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受限于身体条件也就罢了,儿子从小还是有情感认知障碍的,看起来跟他们亲近孝顺,其实分不清这些感情,他们看在眼里,也不挑明罢了。
顾母叹了口气,转了个弯,又问道:“今年还回家吗?去年可就没有回来。”
“修明,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啊,春节不回来也没关系,你工作也在上升期,不必要的假就不要请了。”
她教了一辈子中文系了,见过的人,听过的事不知凡几,对儿子的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隔着电话都觉得他底气不足。
顾修明听着传来的那几声忙音,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
是之前带着女儿来华仁看病的那对母女,方敏是顾母的同事,两人都是A大文学系的教授,偶然一次的聊天讨论到了子女。
顾修明顿了顿,轻声道:“抱歉,妈,医院忙,没时间回去。”
那姑娘要真是不知道儿子的身体情况,可不是害了人家吗?
自家儿子的情况,她们夫妇心知肚明的,也就旁人看着艳羡,说什么年少有为的青年医生兼教授,全国顶尖医院的神外科一把刀,未来一片光明,肯定是不用发愁的。
拿脸和工作条件骗人家小姑娘,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对这个行为是秉持唾弃态度的,只是他跟容容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才说不出口而已。
“妈,您放心,要是真的有情况,我一定如实跟您汇报,您和父亲的教导我都记着,不会乱来的。”顾修明又强调了一句,气氛突然就僵住了。
“知道了,妈,元旦快乐。”顾修明轻声道。
“修明工作好,人又高挑俊朗,还说谈了女朋友,你这才是人生赢家呢!”
问起来只说是儿子自己说的,方教授有心想给自己看中的研究生牵线,结果人说有女朋友了,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波动的情绪了,不受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空荡寂静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屋内是惨白的毫无声息的灯光,无端晃得他眼睛疼。
顾母当时有些奇怪,儿子从未说过谈了对象的事情,这话从同事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些魔幻。
他们顾家是书香世家,一家人都是教授,对家风格外看重,修明也一直很让他们放心。
“妈,没有的事,您别胡思乱想,我是那种人吗?”顾修明有些无奈,母亲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去。
结婚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儿子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工作以后他们就再无权干涉了,不能把老一辈人的期待全都压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是觉得儿子孤身一人在遥远的香城打拼,往后余生若是遇不到合意的,大概也是孤独终老,他们心有愧疚,总归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为人父母,怀着他的时候不注意造成的。
”
“修明,妈知道你长得俊气,条件也好,可这不是你骗小姑娘的资本啊……”
顾母没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她知道儿子长得好看,从小就吸引小姑娘青睐,现在工作和薪资在香城也是中上游,对小姑娘来说的确是抢手人选。
其实随着他年岁渐长,他们夫妇心里的愧疚就越多。
顾母也回了一句元旦快乐,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母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又提醒他注意身体,好像每次打电话也就这么几句。
他也知道该回去看看,可是手头的事情放不下,手术都排到年后了,哪里抽得开身。
至于女朋友本人,方敏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可是现在听他的口气,顾母觉得自己突然就不放心了,还是要提醒一两句。
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告诉她具体情况,他春节也不回去,不想劳烦他们听了这个消息,再舟车劳顿来找自己,就干脆否决了:“妈,我就是一说,那是怕方教授乱牵红线呢,我这个情况,哪里来的女朋友。”
他忍不住走到了阳台,看着外面升腾上去又炸开的烟花,绚烂的色彩很美,流光溢彩的灯火点亮了香城漆黑的夜空,又化为点点星火落了下去。
修明什么时候也会喜欢人了,听方敏的口气,还是个姑娘呢。
苏曼云刚端着菜出来,在餐桌上摆好,招呼着坐在沙发上一块聊天的黎之容和苏念:“容儿,念念,过来吃饭了。”
顾修明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知道,告诉了方敏教授,母亲终有一天也会知道。
他们不要求他一定要向社会的规则低头,真的找不到心动的合适的人,不打算结婚就不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