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过后梅荀也很谨慎,不管玩什么花样都没捅过他的生殖腔,怀孕根本是无稽之谈。这人背着自己买药吃,梅荀莫名地生气,可是骂许裕园这种人非但不解气,还让人产生欺凌弱小的罪恶感,他气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要是怀上,我当爸爸都行。”
*
“成年了。”近年来生育率严重下滑,国家出台了很多荒唐的政策,比如omega解除标记的手术需要alpha签名之类的。许裕园以为买避孕药也要出示什么证明,局促地问:“要登记吗?我没带身份证。”
黄昏时雨停了,许裕园在厨房的阳台找到一把雨伞,夹在胳膊下面出门了。他穿过两条街,绕过一个公园,才走进街角的一家药店里。
店员停下填表格的动作,抬头一看,小男生长得水嫩嫩的,看脸也就十五上下,不禁眼皮一跳:“成年了吗?”
梅荀在准备出海要带的东西时,许裕园很想开口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迪士尼之类的。”他甚至不指望去了,只想知道梅荀是真忘了,还是一开始就在敷衍。许裕园犹豫了一整个上午,终究没有扫大家出海的兴。
“没这么容易怀上。”
梅荀的口气很笃定:“我说不会就不会。”
“不用。”店员从柜子上拿下几款避孕药,价格从高到低排列在桌面上,依次给他介绍。
“出海?”许裕园很困惑,“我们有这种安排吗?”
“你好,有没有omega吃的紧急避孕药?”
梅荀不回答他的傻问题,见他提了个小袋子,问他买了什么东西?
许裕园瞥见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高大、挺拔,连路灯下侧脸的剪影也好看得要命。不只是小姑娘,凡是走过路过的都忍不住多看这人两眼。
药店里没什么人,空调温度很低,吹得人凉嗖嗖的。一开始,只是那个店员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后来许裕园感觉整个药店的人都在看他。他隐约懂了当他离开以后,别人会怎样在背后议论他。
许裕园被批评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半晌才问:“你是出来找我吗?”
许裕园故意左右张望,半天才走到他面前,梅荀果然等得不耐烦,大概也生气他不打招呼就出门,很嫌乎地说:“不知道你走个路别扭什么,人贩子拐人进大山就挑你这种傻的。”
“这是不可能事件,你不要再疑心病了。”梅荀走到路边的垃圾桶,二话不说把药塞了进去。
许裕园拦住他,心疼地说它很贵的,这一盒一百二十八呢。
许裕园这才想起避孕药这茬,忙退开几步,把药藏在身后。梅荀又怎么会让他躲,三两下就用武力夺取,他解开袋子后,一看到药盒上的“避孕”两个字,脸顿时黑了。
他推开药店的玻璃门快步往外走,一方面觉得无所谓,一方面又觉得很讨厌。回去的路上,许裕园看到附近的居民们在公园的草坪上遛狗,人和狗都穿着色彩鲜亮的雨衣,在草坪上跑来跑去。他觉得很有意思,买了一根雪糕,停在路边看了很久,直到公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
许裕园一路上都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手挽着梅荀的胳膊,另一只手把长柄雨伞拖在背后。雨伞尖在人行道上擦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梅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许裕园会意,才把伞提起来了。
梅荀对许裕园说:“你梦了很久的晴天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出海了。”
“你愿意当爸爸,我现在也不能给你生啊。”
许裕园老觉得店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在欲言又止着什么,匆忙拿走了其中一盒,走过去前台买单。
空气里的黑丝逐渐吞噬着光明,夜幕落下来了,许裕园很不舍地迈开步子走回别墅。他走路时低着头,好像害怕撞见熟人似的——虽然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
午后天气极热,大家都在船舱里休息。船上的房间设计得小巧且温馨,许裕园在抽屉里翻到了几本旧书,是奎因的悲剧系列,扉页上写了“赠给小梅”几个字。他打开其中一本,盘腿坐在床头读了几页,梅荀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
许裕园渴望的并不是晴天,他只是渴望离开方涧林的房子,和梅荀过二人世界。可是晴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他们几个待在一起——只是地点从别墅转移到了游艇上。
样下去,我迟早会有你的宝宝……”
上医院打胎的阴影时时笼罩着他,许裕园没由来地心慌起来,“我可能是很容易怀孕的体质。”
“我还你一千二百八。”梅荀不打嘴炮,马上打开手机把钱转过去。
热天梅荀每天至少要冲澡三次:健身后,午睡前,晚上睡前。许裕园已经对他这些毛病熟视无睹了。
隔天醒来,天就彻底放晴了。窗户打开以后,雨后天晴的海景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咸腥的海风几乎把窗帘卷到天花板上,沙滩从窗户脚下一路延续到海岸边,沙子在阳光下闪着金粉的光芒,海面上也是一片波光粼粼,耀眼得让人不能长久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