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步履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直到梅荀拉不动他。
“我,我不想去了……”
梅荀问:“你怕他什么?他会吃掉你吗?”
许裕园皱着小脸,嘀嘀咕咕地抱怨:“你把我最丢脸的事全部告诉他,我知道你们会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你自己做得出烂事,还怕我说?”梅荀真是怒其不争,强行拽着许裕园往前走。
“我就是不想看到他……”
梅荀说:“那你可以闭眼。”
一座墓碑前面站了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挺拔,相貌硬朗,一身裁剪合体的纯白西服,身上唯一的配饰是手表。女的穿了小西服配长裙,踩着一双至少十厘米的尖头高跟鞋,双手合十跪在墓碑前流泪。
方涧林将她扶起来,贴心地递上纸巾:“梦云姐,没必要太自责。”
梅梦云含着眼泪说:“我每隔十年才会良心发现,愧疚一次。你知道我完全不爱他,完全不爱我养父母的亲生儿子。”
梅梦云还记得弟弟少年的时候,每天把衣服头发打理得整齐妥帖,整个人纤尘不染,扬着他高傲的头颅,走在路上目不斜视。她不明白,世界上最讨厌的小孩怎么生在自家,她当时特希望路上有个石头,摔得他头破血流,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梅家败落后剩下的资产也是寻常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十年之前,梅梦云带着这笔钱远走之前,敲开了方家的大门,对方涧林说:“你的愿望成真了,我要把我弟弟送给你。”
没记错的话,这分明是自己五岁前的愿望,方涧林说:“他现在这么大个人,凶得要命,每天都要骂我,谁要他啊?”
梅梦云沉吟半晌,“我明天早上就飞去香港,再也不回来了。”
对大富之家的少爷来说,养个人跟玩儿似的,养一辈子又如何,根本不愁这三两个钱。方涧林很快就承诺:“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一直到他不需要我。”
“你可别照顾着,把人照顾到床上去。”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方涧林挠头:“我是这种没有节操的人吗?拐好弟弟上床这种事,我真干不出来……”
“你有什么节操?我从来没见过。”梅梦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问:“林林,你爱他吗?”
方涧林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问过母亲什么是爱,母亲说:“爱就是我每天都想打你两巴掌,可是我每天都吻你的额头。”他问父亲什么是爱,父亲说:“爹地死后会把每一分钱都留给你,这就是世间唯一的真爱。”
梅梦云又问了一遍:“你到底爱不爱他?”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拿着亲子鉴定找上门来,方涧林只想把人折断手脚投入公海。他却心甘情愿让梅荀睡在自己床上,他带女生回家还要睡客房。
“我愿意跟他分享我的一切快乐。”有必要的话,甚至是生命,方涧林想,我爱他。
“那你知不知道你招他有什么后果?”梅梦云警告他:“花花公子打包住进中世纪修道院,从此青灯古佛伴良夜,一生只爱一个人,你顶得住吗?”
十七岁的方涧林脸都吓白:“一刀杀掉我痛快一点。”
方家是搞重工业发家的,虽说在很多行业领域都布有旗子,方涧林到底不了解娱乐圈的风花雪月,也没多大兴趣:“我少数能帮到他的地方,就是恶霸强抢民男,搞什么强取豪夺的时候,我会过去救场。还有他拍戏扑了,心情郁闷,我也会带他出去找找乐子。”
梅梦云第一反应:欢场?不可能吧?
方涧林说,当然不可能,带他去欢场,他首先拧掉我的头……
“上次我带他去东京赛马场。我光知道他是赌马白痴,不知道他白痴到这种程度,一不小心给我输掉几套房,接着他还挺茫然。”方涧林提起这件事余怒未消,“我去东京是要谈生意,差一点那次生意就白谈了,结果就因为我助理订错了餐厅,他就开始不爽,把我气的……”
年幼的时候,父母长辈出去吃饭,总是排场很大的餐厅,吃一些闻所未闻的怪东西,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少。那么冗长的饭局,他们坚持不到半个钟就逃离饭桌。他们并肩坐在窗台上,看高楼下的车水马龙,有陌生人走过来对他们说:等到长大以后,你们目所能及的一切,只要你们想,就属于你们。
“我以前说故事会比莎士比亚好看,他气得比我在他床上搞女人还厉害,他不准我这么粗俗。”方涧林现在勉强能体会出莎士比亚的好了,却始终欣赏不了什么戏曲古典音乐。方涧林更不理解的是,曾经作为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梅荀不喜欢马术击剑,不爱足球橄榄球,不参与围棋等一切智力游戏,不沾香烟美酒,对美人豪车宴会弃如敝履。“他从小就格格不入,但是他很平静,一点都不关心你们怎么看他。”
梅梦云说:“他就是心里没数。全世界都觉得他很怪,只有他感觉不到自己是怪人。”
“我们越看见对方,越确信自己。谁都不服气谁。”方涧林怀疑:正是因为太贴近彼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