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质问:为什么回信息这么拖?
梅荀以为自己会得到解释,结果许裕园不紧不慢地说:你也经常半天回我一句。
那是梅荀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许裕园不想跟我谈下去了”,心里充满了羞愤,就像童年时被母亲拒绝一样。许裕园,你连分手也没胆说吗?只会搞冷暴力,希望我这边主动提出来?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有一百万种方法让你哭……
可是下次见面,大家都心软了,上床打了几炮,又觉得一生一世不能分离了。梅荀看他在自己身下融化、浪叫,很满足也很心安,低头吻他的鼻尖,说了一句土话:你这样只能被我看。许裕园果然不感兴趣,皱了皱鼻子就推开梅荀下床洗澡。
梅荀想抱他去浴室,许裕园尴尬地说别这样。“真的好傻,就只有几步路,又不是残废了。”事后梅荀回想起来,才发现这句话很难听。可是当时的梅荀不觉,坚持要抱他。
其实许裕园后来还是挺开心的,清洗过后,他们躺在浴缸里温存了半天,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话,规划了一场从来没有实现过的旅行。
再后来,许裕园拉着行李箱走掉了,就算梅荀单膝跪下求婚,他也丝毫不动容。梅荀追到国外,对他承诺以后会很疼他,许裕园却骂他:“赶紧丢掉这种‘只要你疼我,我就会过好’的自信吧。我最讨厌你在这段感情里,这么游刃有余、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一次梅荀去找许裕园之前喝了酒,格外的口无遮拦,说我太傻了,早知道你再也不回来,我当初就不会放你走,我会把你锁起来,让你一个接一个地给我生小宝宝,生好多比你还要可爱的小宝宝……许裕园直接被气哭了,打了他几巴掌,“少在这里欺软怕硬!你怎么不去把他锁起来?怎么不去强奸一下他?你就是挑软柿子捏!就是看我好欺负!”
许裕园把门砸上,梅荀绝望地拍门:“宝贝,开一下门,我让你打让你骂!宝贝,让我看你一眼,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许裕园的尖叫声从门缝传出来:“你真恐怖!你是不是疯掉了?”
高分贝的尖叫,把整个画面都扭曲了,就像信号不稳定的时候,电视机涌出雪花。梅荀头痛得厉害,等到他的视野清晰起来,他看见一间卧室,一张床,许裕园趴在床上,被单刚好被屁股挂住,赤裸的腰身上布满了吻痕和手指印。本该放枕头的地方放了一碟意面,许裕园抓着叉子,在吮大拇指上的意面酱料。
接着,梅荀看到了自己出镜了。自己蹲在床边摆弄照相机的三脚架,设置好了延时摄影,爬上床去揽住许裕园的腰。两个人相视一笑,打闹了一会,开始互相喂食面条。
我们真的有过这么恩爱的时刻吗?没等他细想,梅荀就看见母亲站在窗边向他招手,这个画面很快消失,变成父亲拿着渔网走过来。父亲没有责怪他放走了大鱼,而是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和他道别。
“爸爸,你要去哪里?”突然间,梅荀对父亲充满了眷恋。他下定决心,无论父亲去哪里,他都要跟着一起走。
眨眼间父亲就没影了,只有方涧林站在他身边。方涧林用波洛领带配白衬衫,领口系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开口对他说话:你不算计她,她就算计你。大难临头,她全心为自己打算,你还觉得争抢钱财不体面。你是活该的,没什么比没钱更不体面。有些事我很想亲手为你做。
梅荀刚想出言反驳,方涧林却偏过头,温和地笑起来:不要再挣扎了,也不用幻想地位颠倒……就算是我落得一无所有,到最后,名利财富还是会加之于我身,还是由我来供养你……
走开,你不要烦我……梅荀捂住耳朵,想隔绝外界的声音,可是又听见许裕园在说话。那声音很怪,就像从外太空传过来:我为你怀孕又流产,被你标记又摘除,为你嗑药又戒药……你强奸我的每一次,我受过每一次伤,我也希望你一样痛……只有这样,只有你死掉,我才有可能原谅你……
接着又是父亲苍老的声音:我不担心梦云,我经常担心你,从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孤寂一生的命运……你注定要辜负每一个爱你的人,到最后,每个人都会失望透顶地离开你……
他再次母亲听见在呼喊他,看见母亲穿着蓝色的丝绒睡衣,修饰整洁,坐在充满了初春的明媚的书房里。她的脸像大理石一样苍白纯洁,嘴唇微启,声音和他记忆里一样温柔:“我的宝贝,到妈妈这里来吧。”
他心中翻涌着万般柔情,多渴望投入母亲的怀抱,可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他奋力挣扎,从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痛,就像有一列队的大卡车轮流从他身上碾过去。
掀开干涩的眼皮,视野中只有一大团模糊不定的灰白光线。医院的消毒水味飘进鼻子里。他试图出声,可是喉咙就像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伴随着强烈的刺痛感,他只发出了几个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