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烟躺在地板上,嘶吼着,他喊爸爸,爸爸救我,爸爸快来。
燕岸冲上楼梯的时候觉得耳朵在流血,那声音直直穿过他的脑子,他的步子像木偶,两腿迈得太开,很滑稽。是燕烟在叫爸爸。
他把钥匙旋进去,锁却总也打不开,声嘶力竭的叫嚷让他冷汗直冒,头顶两个摄像头在旁观他颤抖的手指,他动作越发慢了。锁外还加了一道链条,燕烟甚至没有尝试过扭动门把手,燕岸却还是把他锁得严实,人在藏财宝的时候是这样自大又小心的,一切不过为了对外界宣示所有权,谁在乎箱子里的死物怎么想,死物是不会有思想的。
明明是怎么折腾也不会说话的孩子。即使哭,也不会抽鼻子,泪水流得太多的时候就把呼吸舍去一部分,更加小声。痛了不会说话,连呻yin都没有,气息在他身上都淡了,燕岸总疑心他是不是突然就死掉了。咒骂更没有的,燕岸要做什么都由他去,被抓在手心的胳膊软得像柳枝,只是不会看他,也不推拒他,不求饶,也不问为什么。
燕岸听见咳声和嚎啕。燕烟积攒的情感挤过紧闭的门,声音化作无形的网,兜住他自以为是的父亲。
爸爸!燕岸也喘不上气,他攥住自己的一边手腕,想让它镇定下来,他太用力了,手指像钳子一样,血流受阻,那条手变成青白色。指尖缺血而变得凉,他终于稳定下来。
锁打开,链子掷在地上。
燕烟在黑暗处发抖,盯着自己的脚趾,没有看他被呼唤而来的父亲。燕岸抱住他,说:爸爸来了。没事了。
燕烟的身上都是shi的,燕岸贴着他的脸颊,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哭。
他们又去看病。
各样装修的诊室都待过,有间不知道熏什么香,黏在身上太过甜了,燕烟才十几岁,蜷在爸爸的车厢,苦着脸说想吐。他疲惫的父亲满脸青茬,胡子有几天没刮,只能借着后视镜满目忧心地看他。什么医生都不管用,燕烟发起病来就是那样,亲吻也无效,他冒冒失失地租了辆马力不错的皮卡,要上山去找隐居的高人。
那时燕烟也是这样哭着喊,爸爸,爸爸救我。变声期的声音沙哑,像蜂蜜里掺着沙子,痛得要把他的爸爸剖开了。
燕烟来回翻身,腿却一直夹着手,他感觉下体幽深无人的地方即将跑出什么怪物,只好笨拙地堵住那个洞xue。
燕岸没办法在盘山路上加速,他尽量平稳地驾驶,燕烟还是在颠簸中勾成小虾,后视镜里的燕烟很红,他在脱自己的衣服。过久的奔波让燕岸的双目布满了血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向后伸,燕烟摇晃着扑过来,努力把脑袋往他手中送。摸摸我,摸摸我爸爸。
燕岸顺他的发丝,燕烟攒了力气,忽然噙住他的手指,高热的口腔和舌头让燕岸心生恐惧,他慌张地把手指抽出来,重新把住方向盘。
燕烟似是疼,又似是委屈,他哭得再也受不住,支撑不住地仰回去,又叫爸爸。
是爸爸。燕岸痛死了,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能为儿子做。有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不恰当。他甚至不敢看后视镜了。偶尔的树木擦过脏兮兮的车侧,燕烟的声音弱下去。
燕岸脖子僵硬,他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路面扭曲得像哈哈镜里的景象。“你在做什么?”燕岸问。连着问了几次。
燕烟一言不发。他靠边停车,打开后座的门,看见自己亲爱的孩子大睁着眼睛躺在那里,赤条条的下体全是鲜血。
燕岸的眼睛被烧碎了,白的红的鼓成一团,他不敢伸手去抱他。燕岸已经不会转动眼球。
燕烟的声音这时响起来,他有气无力地笑,展开手心,露出一把小刀,说:“现在爸爸可以摸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