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如轻轻的牵过我的衣袖:
「走,把行李放好,到姐姐屋子里喝杯茶。」
佟婉如的屋里布置得一样高雅整洁。房间被红木雕花的门洞隔成左右两侧。
左边是起居空间,两只红木太师椅面在一张茶几两边放着。靠墙一面是一张宽大
的暖炕,上面铺着粉红色的褥子和床单,显得素雅而又整洁。
右边是书房,一张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后面是一面码放着整整齐齐书本的
书架。书房墙上挂着一对草书楹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楹
联之前摆着个小香案,上面放着一只小香炉,香炉之后是几个牌位,不过用红布
盖着看不到名字。
我见这香案和牌位在屋里有些突兀,不禁指着它们疑惑问道:「佟姐姐,你
闺房里放着这些是拜祭先人吗?」
佟婉如正给我沏茶,端庄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哦……是啊……来,
佟姐姐刚刚买的新茶,你坐下喝点茶歇歇。我现在给你做饭去……」
那天,佟婉如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其中还有几道福州菜肴,让我初
次远离家乡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我们两个人就着饭菜一直叙旧直到深夜才各自
休息。
…………………………
在佟婉如家住了约半个月后,我惊险地通过了北洋水师学堂的入学考核成为
了管轮专业的一名学生。
因为待遇优渥且毕业后直接能直接获得吃皇粮的机会,水师学堂引来了一大
批权贵子弟报名。好在外文和基本学科笔试已经涮掉了大部分关系户,最后进入
面试的也都是一些资质相对优异的申请人,只要通过最后的面试环节就能被录取。
之所以我说我是被惊险录取的,主要还是因为在最后的面试环节我遇到了刘
树奋。
那天面试我的官员有三人。前两位在后来都成为了我人生中的良师益友。第
一位是天津水师学堂二把手,学堂会办严宗光严先生;第二位是北洋水师来远舰
管带邱宝仁邱先生,他代表北洋水师出席面试,毕竟以后学堂毕业的学生基本都
会为水师任用;这两位先生同我一样都是福州人,而且都是我哥哥福建船政学堂
的学长。他们先用英文和我做了几个问答,之后又用福州话和我攀谈起来。当我
说到马江海战中我哥哥失踪和船政学堂被法舰炮火击毁一事之时,二人皆是叹息
哀伤,为之惋惜。
刘树奋是第三个面试我的人,来自北洋机器局,这主要是因为学堂设立的场
所就是在北洋机器局内,一些办学经费也由北洋机器局支出。
刘树奋是个四十来岁体型干瘦的男人,留着八字胡,蜡黄的脸上表情阴沉,
一对吊梢三角眼里面透露着油滑。他担任北洋机器局书办,算是机器局的一位实
权人物,主管机器局出产的各类军械军火调度和分配。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是李
中堂一个乡下的远房亲戚,靠着这层关系和多年在淮军之中的钻营捞到了北洋机
器局的这个肥差。
他在给我面试过程中,从头到尾始终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最后甚至要给我评
定为不合格。所幸另外两位考官严先生和邱先生力保,我才侥幸顺利过关。后来
我听说,那天很多没有事先给刘树奋送银子的考生,都遇到了他有意的刁难。我
当时就对这个人的卑劣下流和贪婪成性嗤之以鼻,却丝毫没有预料到后来的他将
会给我和燕儿带来多大的灾难。
…………………………
水师学堂学制五年,课程设置亦是模仿自福建船政学堂。虽然我在福州时就
知道哥哥在学堂的功课科目繁多,可当我自己第一次看到学堂为每个学生安排的
课表时,也几乎惊掉下巴:
五年下来,每个管轮专业的学生都需要学习一系列内堂课:包括国文、英文、
数学、代数、几何、三角、立体几何、物理学、化学、汽学、力学、锅炉学、桥
梁学、制图学、轮机全书、煤质学、手艺工作学、鱼雷学等;
另外,由于学堂注重实际操作,额外还为学生设置了一系列外场实习课,包
括陆军兵操、枪炮法理、弹药及引信法理、信号、开枪操练。
课业繁重,且学堂设在远离老城的北洋机器局之内,平日下课后我根本没时
间回佟姐姐那儿,更别提日常请假了。连着两个月的初十,都赶上学校安排了课
业和兵操训练,我心心念念要到天后宫和燕儿相会的计划只能不得已搁置。日夜
住宿于学堂之中,衣食无忧。同学中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