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焕,我可以,让父亲不再计较你做过的事。
程焕掳走了她,却未真的要了她的命,她认为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所以面对端着餐盘进来的男人,说得很虔诚。
男人把餐具一样样放在桌子上,撩开她鬓角的头发掖到耳后,叶微漾依然倔强地抬着头,面对这样一双天真的眼睛,他不用犹豫,就选择了骗她。
嗯。
但他知道,叶景庭只需要女儿,那个男人会杀了他和他的孩子。这个结果不取决于叶微漾的生死,而是他抱了杀心,留着一个被仇恨浸透多年的人,无疑是个不稳定又恒久的隐患,叶景庭不会允许自己每天在家里睡觉还要锁门的。
可叶微漾显然并不这样想。
程焕低着头自嘲,他们真是像,他以为她会和自己离开,所以拼命想让她忘记自己的家;而她以为叶景庭会留下他的命,所以劝说自己会让叶家放了他。
这是两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只有站在对方的角度,才能知道自己那么愚蠢,他们都在自己所筑造的臆想中陷得很深。
好喝吗?
叶微漾点了点头,汤很好喝,是真的。
我早晨熬的。
这对话有点像普通的夫妻,让叶微漾那句谢谢没能说出来,因为说了会显得很奇怪。
程焕吃饭快,他手里拿着一根烟却没点燃,看了一会儿又放回了烟盒里。
等女人吃完了,他从椅子上坐到床边,两条长腿随意往前伸着。他还穿着那件黑T,后背出过汗有干涸的白色印记。手臂上没有再包着纱布,一条新鲜、粉红的疤痕在蜜色的肌肤中很刺眼。
他轻轻摸挲她的肚子,想象一点点大起来的样子。
目光在体温的浸润中逐渐柔软,积年累月的浓云慢慢消散,露出原本清可见底的水潭。
男人不知道孩子要多大才会动,或者那个时候小家伙还在不在。当叶微漾期待的眼神一点点落下帷幕时,他不得不将平衡的氛围打破。
漾漾。
你刚才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回家吗?
程焕一瞬间变了一副面容,他压近她,笑容促狭。
叶微漾心跳有片刻暂停,然后又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一样剧烈跳动。
她没说话,就是已经默认了。眼神在躲避,但这次是因为被人窥见心事的羞赧,程焕突然笑出了声。
什么结局都不重要了。
他捧起她的脸蛋,鼻尖磕在一起。
好好保护他,别让我白来一回。
叶微漾不懂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程焕的话却让她心跳混乱。
不只是这句话,他此时的眼神深邃悠远,和初遇时一样,有着能将人吞噬的黑暗,和昨天那双闪着期望光彩的眼睛已经差得很远。
可以吗?
怀里的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他有点不敢看她,生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不耐和厌恶。度秒如年,当时钟的声音成为一种酷刑,毛绒绒的小脑袋终于上下动了动,扎着胸口很痒。
这天晚上他们睡得很早,天还没有黑就躺在了床上,厚重的窗帘无形间把时间拉久,程焕从叶微漾身后抱着她,两个人呼吸平稳的像是睡着了,却都睁着眼睛。
程焕看了叶微漾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他推了推睡意朦胧的姑娘。
我去给车加点油,很快回来。
走到门口,身后窸窣声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女人正扶着床起身,腰上的被子落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都定定地望着对方,两道视线中多了些温度。
漾漾。
等着我。
其实他前天没有开车出去,只是绕着旅店转了一圈就停在了后门。他把叶微漾留在房子里一个人去加油,从这里到边界线,还有很远的路。
只要过了那道线,她的身份就会变回叶家的大小姐,而他依然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杀手。两人的命运因为一场仇恨牵连,但他本该瞻仰她。
从程焕离开,叶微漾就没再睡着,她预感到了什么,激动和心慌,空气似乎都在灼烧,让她坐立难安。
一切的种种都在说明程焕要送她离开了,她会回到拉斯维加斯,甚至回到老家,当年叶家和常家掀起腥风血雨的古城。
她可以说服爸爸不再和程焕计较,当年的是非,不该让他承担。
至于孩子......
摸着小腹,男人不在,她可以尽情施展一个母亲的爱意。想着可爱的婴儿,她根本无法做到了结亲生骨rou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