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出客栈,街上就闹哄哄的。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不难听出他们在传些什么。
昨晚城东出现好几具尸体,死相凄惨,可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四肢都被折断了
男人?是傀儡娘子杀的?
傀儡娘子杀人可不会几双几双的杀,是花见绯!
听到花见绯三字,周围路人面色惨白,惊得像张白纸。
花见绯是什么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是听了名字,便教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慕雪窈倚在轮椅上打了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周遭议论纷纷的茶客。
她才半年没杀人,就好像江湖中已没有花见绯这个人了一般。
但人啊,本就是喜新厌旧的东西。一旦有了什么更有噱头的事情,便会立刻忘记前头的。
所以晏娘子杀人,是一个一个杀。
她就要让那些男人知道,她会一直在,会一直杀,不停地杀。
直到将那些卑劣肮脏的男人都杀干净。
江清言也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江湖上死死生生都是常事,每天都会有人死。他关心的不是死的人,他关心的,是他们提到的杀手。
花见绯。
昨晚城东,什么时辰?他松开慕雪窈的轮椅,一下子走到那几位闲谈的茶客面前。
他的面容有些肃穆,令那几位茶客困惑地面面相觑。
花见绯杀了很多人,仇家自然很多。可敢找她报仇的人,却没有多少。
莫非眼前这位也是?
城东,约莫子时吧。那茶客捋了捋胡须,戏笑道:怎么,花见绯也是你的仇人?
那张平日里只会谈吐温吞的唇,此时却只吐出冷锐的一字来。
是。
慕雪窈眸光一黯,忽然用手帕捂住嘴,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剧烈地咳嗽声令江清言立即回过神来,关切道:窈窈,今日的药用了么?可还是不适?
慕雪窈唇色发白,她摇了摇头,小声道:无事,师兄不必担心。
可江清言仍是有些担忧。
我这不是每日都在咳嗽么?慕雪窈用帕子擦去唇上的血渍,就对江清言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还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个卖泥人的小摊贩,对他柔声道:师兄,我想要那个戴花的小泥人,能帮窈窈买么?
好,你等我一下。江清言嘱咐完,便越过人群,走向那个小摊贩。
江清言刚离开,一道杀意就从旁袭来。
慕雪窈早已有所预料,而对方也知道她已经看出来。
但他还是对她出了手,握着藏于茶桌之下的匕首朝慕雪窈刺了过去。
手法直接,并没有什么花架势,但他出手很快,若是寻常人接下,想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在他手上的。
慕雪窈却不退、不避,只伸出手,用二指夹住了那片薄薄的刀刃。
刀刃折射而来的寒芒映在慕雪窈的侧脸,像是在她纤细的睫羽之上笼上一层雪。
她看向眼前佯装成茶客的男子,柔柔一笑道:
便是晏娘子来请我,也没有这般先出手再谈事的道理。
刀刃闻声而断,一分为二,落在男子面前的茶桌上发出哐当的轻响。
我输了。
虽是输了,那男子面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方才那一招,是带着杀意的一招。而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却能完好无损地接下,那纤细的手指竟连铁器都能折断说明,她的内力极为高深。
武功往往会暴露人的年纪,可眼前的少女身上却没有这个缺陷。
她的武功与手法都太完美,或是说,这门武功本就是暴露不了年纪的武功。
就如同江湖中无人知晓花见绯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知道的大多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不会将此秘密暴露的人。
例如他。
他嘴一向严实。
你是千面还是千颜?慕雪窈问他。
我是男子欲言又止,望了望远处正站在摊贩前的江清言,展齿一笑道:慕前辈,你师兄要回来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
好。
江清言结了银钱,从小贩手中拿过泥人,回过身去寻慕雪窈时,那方才还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却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空荡荡的轮椅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