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可万姿根本不管，眼睛审视着妈妈，冷静缜密，步步紧逼。
这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不甚清晰。
但毕竟，这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一个破涕为笑，却空洞得毫无真心。
紧接着下一秒，整个家就沸腾起来了。
他伸进一只手，拎着一双婴儿袜，毛绒绒，玫粉色，还绣着一对金灿灿的小翅膀。实在太精致太漂亮，太适合做我的磨牙玩具了，我简直移不开目光。
永安，伸手接过，万姿用力擦了擦脸，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老给自己女儿递烟。
大致就是妈妈扭头就走，梁景明深深看了万姿一眼，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追了出去。而我跟爸爸陪着万姿，一起去了老家背后的荒山散心。
睁大眼睛，妈妈显然被万姿气得大脑宕机。正巧梁景明从院子进来，被她猛地揪住
你知道吗，我当年也可能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
在地。
可不一样的是，她爸爸递来一根烟。
你俩不是夫妻吗？我作为你们的长辈，问一下你丈夫的看法，岂不是很正常？难道你能一个人生小孩？
等万姿意识到自己的过分，紧急刹停。
她唯有抬起脸，红着眼看向万姿。
但在一片寂静的室内，她仍试图一次又一次打火。颤抖地，可反驳始终发动不起来。
你应该庆幸没有，不然你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对你妈这么说话。
然
一如万姿对她的审视。
抽呗。你的身体你说了算，你又没在备孕。
什么叫让我不生？
梁景明忙着包装早就备好的新生儿礼物，待会就出发去弟弟家；万姿则关在浴室，忙着收拾打扮。她真是个奇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眉毛画着画着突然神色一凝，裤子一脱坐上马桶，顺便拉开洗手池下的抽屉
而在我身畔，万姿脸上也有透亮的水痕。
他们就坐在路边，俯视下去一览无余。场面其实莫名其妙有点诙谐，梁景明毕恭毕敬得像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纸巾盒，一边点着头听万姿妈妈哭诉，一边见缝插针给她递纸。
问题如果我们生小孩，他的付出相比于我微不足道，我是会可能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而他从头到尾只需要射那么一下
你！
十年来，我太清楚她有多害怕怀孕。
明明平时有做安全措施，她还是成打成打地买验孕棒。早起头晕测，刷牙干呕测，月经推迟测，这次八成是别人生小孩又触发她哪条敏感神经，不立刻搞清楚整天都会不安心。
而这些，梁景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从不打扰在厕所的她。顶多敲敲虚掩的门，比如此刻
高速运动的唇像在飙车，尖利声音宛如轰鸣。而三双六只眼睛齐齐瞪视过来，则是刺破激昂的对向大灯。
Nana生了！
所以就像万姿妈妈明知道女儿不生，也忍不住想催；我明知道人类厕所很安全，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观察万姿方便，替她望风。
景明，你就这么由着她吗？真让她不生？
在一个周日清晨，万姿和梁景明齐齐被铃声吵醒。电话那头，梁景行呐喊之大，连我都睡意全无
可是晚了。
可是没人对未来许下宏愿。
一个不再说话，我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
她多了个侄子。
即便不考虑生育，是她和梁景明共同的决定。但只有她，一直活在这种随时做测试的恐惧里。
你又是他的谁？你为什么要帮他而不是帮我说话？你怎么知道他要我养小孩？你们怎么沟通的？他连出来跟我对质都不敢，我凭什么要对得起他？
没等梁景明反应过来，万姿又一次爆炸开。这次已然剥去圆滑伪装，露出药丸般涩口的凌厉
妈妈已经熄火了。比赛没意思了。老车永远飚不过新车。
它不给任何人机会喘息，更不给任何人机会反悔。
这双袜子
一路上我都很不安，因为我闻得出这山上应该有野狗聚集。就在我想狂吠着劝他们回去时，我看到了万姿妈妈和梁景明。
他们都沉浸在现实世界里。
抽出一根验孕棒，轻车熟路地。
我站在他们身边，看两个红光亮起又沉寂，拖曳着雾白色尾巴，如同流星灭明。
翌日天一亮，所有的笑也好泪也好，都仿佛被葬在了过去。时间是一台最敬业的推土机，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碾上去进一步压实，轰隆隆地向前迈进。
我们狗也有老祖宗，老祖宗有条古训：谁在方便谁最脆弱，最容易被野兽攻击。
比预产期早了一天，不过一切顺利！
我的身体我说了算，你问他干什么？
好比万姿还没理顺生育问题，她的身份已经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