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箩是七爷的近婢,七爷在时鬼差也怯她三分,于是连滚带爬,提着灯笼跑了。
吃完药,魂魄归位,阿箩寻了个舒服的睡姿睡下了。
回七爷,阿箩不觉得。阿箩两目止不住流泪,都要进油锅了,丢一次脸算什么痛痒。
春日到,桂花笑,豆绿蚂蚱翻翻跳。
阿箩吵,阿箩笨,不记七爷千秋是该氽。
但请七爷怜阿箩弱,两双贵手高高抬,莫让阿箩进油锅。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男女贴肉的景儿图。
阿箩阿箩慢慢飘,氽魂的油锅已备好。
瞧她平日心里挺玲珑剔透的,遇到事关生死之死,手脚也会乱成一团线似的,理乱,不理自乱,谢必安不想把话说的太宽,于是半是威胁半是慰藉道:起来,自己飘回去,就不进油锅。
巡街的鬼差见前边一团高高的白影,正拖着一团欲散不散,小毛球似的白影,两团白影皆朦胧,他们看不清,挑起灯笼近前一照,照出了七爷一张冷峻的脸。
阿箩代谢必安回了话。
看到你浓我浓的两具白肉之躯,阿箩心恒怏怏,手一讪,把蓝本语子全塞床底去。
低低弯着腰儿又肩负包裹,从背后看,阿箩像一位虚心的偷儿,谢必安不急着去追,提高了声音,说:阿箩,你可是忘了一件事情,你家七爷的生辰,将到。
曾几何时,谢必安也回来,阿箩锁上门,熄了明亮的油灯,仍旧害怕谢必安找茬,丢下手头的事儿,直接钻到窝里蒙头睡。
瞧她虚心的样儿,和小时候那泼辣的性子截然不同,谢必安看笑了,扫开喉咙,偷偷哼几声学准她的调子,也唱:
阿箩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府里只有她一人,凡间人伸腿了,所以七爷又出城勾魂去了,她汲水洗脸漱齿,而后从里至外清扫谢府。扫讫,摘了几颗酸涩的果子吃。
阿箩从头翻到尾没翻出一件适合的东西,叹叹气翻起蓝本语子来看。
阿箩从速合上蓝本语子,脸上止不住红烫,虽然只是看了几页,但这和听春没甚区别。
这曲子熟耳,谢必安回想了一忽儿,记起是阿箩生前唱的一首曲子。
怎么就忘了呢
阿箩谨记七爷好,往后愿做牛马跑。
那唱着歌儿的阿箩一听,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弃包裹,折回来抱住谢必安的腿求饶:
七爷很好,大家走吧。
阿箩的心咯噔漏跳了几拍,七爷的生辰就在中元日之后,她忘了,全然忘了,怕七爷追究,她赶快捂着耳朵,自然地哼出一首曲子:
阿箩佯装耳聋,将小包裹装进大包裹里,一齐背在肩上,然后嗖地一下飘到十里之外。
远方山色秀,原还颠倒在梦中,匆匆来,匆匆去,咿咿呀呀哟。
灯笼里的黄光耀到七爷的眼睛里,七爷的眼睛里闪出了绿光,鬼差吓得纷纷委地行礼:七爷安好。
男在上,女在下,脸偎颊,唇相碰,舌互嗍,有翘举伟物半塞女股之间,旁边写着一串文字:阴阳交融,鸾颠凤倒,甜蜜美满也。
揉揉眼,揉揉眼,春日将来咯。
阿箩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谢必安腿上,脸上残妆添泪痕,好凄凉。谢必安怎么都拔不出自己的腿,只能一拐一拐,拖着一只阿飘回府。
吃了七七四九颗定魂丸与定魄丸后,她的魂魄是定住了,但还得继续吃七七四九颗定魂丸与定魄丸善后。既已睡到床上,阿箩便懒动,想着偷懒一日不吃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躺了一会儿后,黑暗中一缕魂接着一缕魄,正往梁上飘。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玉佩给七爷了,要不还能应急一下。
每日服用了药后,第二日疾便可小愈一分,今日较昨日身子更轻松了些,闲来无事,阿箩开始翻新来的包裹,看看能翻出什么东西来当作七爷的千秋之礼。
雀鸟凝枝头,翻只蚂蚱逗,春泥袖里收,阿箩不知愁。
七爷好,七爷行行好。
她手气真不错,随手拿几本语子,竟是这些颜色语子,真当是要羞死一只牝阿飘。
好嘞。阿箩的眼泪说收就收,丢下谢必安一人飘走。
谁啊,谁家做饭动静这般大,烟都飘进来了阿箩认真看了一会儿,正纳闷儿这些白白的烟雾从哪儿钻进屋子里的。纳闷了好久,她反应过来这不是烟雾,分明是她可爱的魂魄,只好欲哭无泪爬起来吃药,先吃一颗定魂丸,再吃一颗定魄丸,七爷说了,吃药的顺序不能错。
谢必安沉住气,敲阿箩的头,说:你不觉得丢脸吗?快起来。
轻风冉冉桂树动,花香透,且吹愁。
回到谢府,阿箩一溜烟飘回自个儿屋里。
又翻几页,渐就明白了什么,里头的图男女的皮肉粘成一片,这可是一本闺房之书。
醒来谢必安已出城去,阿箩汲水洗好脸,良心有点过不去,怎就把七爷的千秋给忘了呢。
几瓣桂花掉落,贪眠阿箩醒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