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陆两家定亲,陆府主母梅氏已多番送来节礼,只陆家郎君是个极端方的x子,虽已结姻,私下确无授受,故而弥真听了这话,不觉贝齿咬住唇瓣,一面打发人梳妆,一面端起一盏热酒饮尽,脸上霎时浮上两团红晕。
听了这话,少年破涕为笑,深揖一礼后便径自出门,跨马扬鞭往永嘉去了。
决明还是孩童心x,兜里揣着两把喜钱,奔前跑后地应酬,热得满头大汗,待要歇上一歇,觑着空儿往嘴里
为男儿,定当以此为志。”
时光易过,倏忽之间,已到揭榜之日。陵游领命往府城看榜,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一片锣响,三四名头扎红巾,高擎锦旗的壮汉骑马而来,口中高呼:“快些请陆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你道他生得怎般模样?有诗云:“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左右邻里知道消息,索红封赏者险些踏破门槛,簇拥过来观看那金花榜帖,见其上写道:“报贵府老爷陆讳清举高中解试首名解元,京报连登h甲。”一时啧啧称羡。
陆清举闻言展信细看,见其上絮絮数言,皆是暖语,想那事后亲朋故眷莫不利尽交疏,心下感动,眼中不觉浮出一点笑意来,温声道:“你一路辛苦,且回去歇息罢,明日不必上房伺候。”
出归安,往南经临安、会稽、天台等地,一路秋景如屏,风光旖旎,及至温州府,控山带海,利兼水陆,是为东南之沃壤,一都之巨会。
陵游顺势捏了捏他愈发白胖的面颊,笑道:“决明,若郎君再纵着你吃甜,只怕要胖成一颗球了。”说罢打门进房,入目一张黑漆博古架,上陈翰墨、酒盏、拂尘、如意,件件jg微,旁设琴案、香几、熏炉、藤床,处处雅致,间隔一架绣面屏风,其后烛影摇晃,一人本伏案执卷,见状抬眼看来。
那少年俯身一拜,哭说:“近日朝中,外家老太爷因废后一事庭辩。圣旨下来,被贬谪离京,知陈州。此事一出,家中老爷亦遭调任,不日便要往河中府任通判。此番郎君本应亲自前来,却逢大b之年,待要下场,无暇分身,故命小人携了书信来,大人一看便知。”说罢便向袖中取出,递与沈润卿。
润卿拆开观看,眉头渐锁,到底长叹一声,将信又递到弥真手中。弥真一目十行,再抬眼时已面白如纸,眸中泛泪,抖着唇道:“爹爹,nv儿不愿。”
姊妹二人抵足长谈,直至窗外月上中天,方才靡靡入睡,次日醒来天光大亮,云头yanyan,已过辰时。
陵游脚下不停,虽面带倦se,眸中依旧清亮,问道:“郎君何在?”
一路分花,行至后堂,只见父母俱在,一眉清目秀小厮模样的少年正垂首立在一旁,风尘仆仆,面se戚戚。
那檐下立一青衣小童,约莫十岁年纪,头顶两个总角,手捧一碟果食,正吃得两颊微鼓,见了来人,立时咧嘴:“陵游哥,你可算回来了。”
诸位看官,你道这小娘子因何至此?原来此番庭辩虽因废后而起,实为党争,盖因章献太后刘氏之故,官家对朝中大员积怨已久,故而雷霆万钧,天威难测。陆清举在信中言明:“晚辈前路未卜,亦心知如今之事少不得要牵累门下亲族用事人等,惶惶不安。沈陆之姻,本为佳缘,假使因此妨碍沈娘子终身,晚辈万si难辞其咎,若世伯应允,晚辈愿退还庚帖……”
润卿在堂中踱了几步,略加思索便提笔草书一封,朝那清秀少年道:“速速送去,告知你家郎君,切勿忧心,一切如旧。”
陵游俯身一拜,说:“郎君,信已带到,回书在此。”言罢复又抿唇一笑:“我观沈公高义,沈娘子亦非趋炎避凉之人,郎君尽可安心。”
老仆提着灯笼,缀在他身后照路,答道:“郎君昨日方出了场,今朝不曾会客,只在房中看书。”说话间已到了后廊,步出角门,便见南边倒座三间小小抱厦,四周遍植草木,中有一棵银杏,不知何年何月栽得,如今高久出檐,枝叶繁茂,随风簌簌摇落,遍地铺陈,sebh金。
陵游禀了差使,心无挂碍,是夜一头栽倒,自是好眠。
外院侍候的丫鬟前来打门,弥真尚未梳头,散着发唤她在窗下问话。那丫鬟道:“家中来了客人,乃是陆家郎君身边的长随,大娘子使我来请,想是有话要计较。”
这日天se已暝,桃源百姓渐入梦乡,陆宅中守夜的老仆正支首yu睡,忽听得门外马蹄得得,不一时便有人上前叩门。他起身掀开木栓,见一负着毡包的少年快步进来,忙弓腰笑迎:“游小哥儿好快脚程,想来路上不曾歇息罢。”
陆氏本居吴郡,乃江东大族,先祖陆逊曾入孙权幕府,于夷陵之役中火烧连营,大败刘备。至西晋朝,陆机陆云二子北上洛yan,负其才望,志匡世难,可惜时逢八王之乱,接连遇害,吴郡陆氏因而湮没无闻,待到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为避王谢锋芒,举族南迁,中有一支避居永嘉,世代耕读,远近村人慕其家学渊源,纷纷投靠,久而久之,人烟ga0盛,谓之“桃源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