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地意识到,他的确想把柳渡咽入腹中。
褚玉极其缓慢地洗去泡沫,擦拭身体,从浴缸中出来。盥洗台上的沐浴露瓶写着“小苍兰”味,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咬了自己一口。
小苍兰是什么味道?
没有味道。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柳渡了。
但这样一间与外界隔绝的房间让他避无可避。
穿好衣服,拉开卫生间门,一阵温热的干燥空气迎面扑来,走到餐桌边,食物已经作为他们完成任务的额外奖励出现了。
柳渡坐在他对面,切着盘子里的肉食,没有抬头看他。
很丰盛的一餐,主菜是普罗旺斯烤羊腿。
羊肉,淡奶油,风轮草,百里香,蒜,胡椒粉。
褚玉下意识数着。
十年来一直如此,将菜肴拆解回组成的成分,借着十岁前的模糊记忆,捏造每种食材在炙烤时应该产生的味道,哄骗自己进行咀嚼。
褚玉也坐下来,不知能说些什么,还是先吃饭吧。
他有些走神地咀嚼着,蔬菜的纤维,软熟的或生脆的,肉类则更耐嚼一些,羊腿大概烤得很焦,他能感受到第一口咬断表皮时微妙的落空感。
吃不出味道,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待胃囊在某刻传回饱腹的信号。
只是今天的饱腹感来得额外缓慢。
毕竟柳渡坐在他对面,丝丝缕缕的甜酒气味压盖过被充分腌制炙烤的食物,让褚玉的越吃越饿。
淡奶油,风轮草,百里香,蒜,胡椒粉。
褚玉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羊肉。
他闭了闭眼睛,又向嘴中机械地塞入一块。
想象出的味觉是如此虚幻,偏偏他的舌尖还有真真切切的甜味无法散去。
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声音依然很小:
“我吃饱了。”
柳渡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在褚玉的餐盘与嘴唇间徘徊了一阵,没说什么。
显而易见,褚玉吃得太少了。
但柳渡不喜欢劝说别人,每个人都只需要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只要褚玉别在所有任务完成前试图饿死自己,导致牵连他无法顺利出房间,柳渡就不想干涉。
更何况,作为一个cake去劝fork吃饭,怎么听都荒谬到可笑。
两人无言地尴尬许久。
直到生物钟走到休息的时刻,褚玉先去睡觉了,缩在那张大床的最边缘。
这也算两个陌生人的尴尬之一,那是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
可在经历了涂抹沐浴露、发现褚玉有批、发现自己是cake之后,柳渡已经无法对一起睡这件事大惊小怪了。
明明他第一次从那张床上醒来时,因为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说过不少过分的话,把褚玉吓得连连道歉,眼圈都红红的。
事到如今,他们两个都对此完成了麻木的让步。
没有哪个猎物能在捕食者身侧安枕,可比起畏惧,柳渡更多的感觉是微妙。
cake的基因对他的人生经历与身份背景完成了一次微妙的倒错,他习惯了掌握主动权,可在这一层原始的身份下,他只能等待,被动地得知自己cake的身份,被动地等待fork下一步的动作。
他很不爽。
柳渡从床的另一个边缘转身,远远对上褚玉面向内侧的脸,那家伙的脸很小,发丝乖顺地垂下,眉眼便在遮掩下变得模糊,显得愈发柔和。
如果人都有味道,褚玉无疑是个覆满糖霜的令人牙痛的甜夹心派。
柳渡知道自己该提起戒备心,但眼前的一切只让他感觉愈发荒谬。
一个捕食者是可以长成这副样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