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傲雪命不该绝,贺星野有惊无险的将他捞上了岸,只觉得这人也太瘦了些,轻的可怜。见傲雪湿漉漉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他那点腾空升起的躁动与不安奇迹般被抚平。贺星野轻轻拍了拍傲雪莹白如玉的脸,见人猛地呛出几口水,漆黑的睫毛无意识地颤动着,流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惨状。
随后,贺星野又对着那群人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小、舅、舅。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放规矩些。”贺星野嘴角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只是未达眼底,倒显出几分薄凉。
,正朝着那潭渟膏湛碧的湖水谈笑风生。其中一个寸头很快发现了贺星野,举高了手臂拼命朝他挥手,鱼食撒了旁边的眼镜男满身,遭到那人的抗议。
寸头绕到贺星野耳边嘀咕了一句:“这小脸长得真他妈带劲,怎么来的不是个女的?”
傲雪心中生起一丝微妙的警觉,他看不懂贺星野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却有种弱小动物遇到野兽的本能。来者不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寸头男“噗嗤”笑一声,那几人眼观鼻鼻观心,面面相觑了一会,硬生生吞下了喉间蠢蠢欲动的滚烫恶意,对着贺星野一阵挤眉弄眼。
贺星野懒得跟他理论,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就扑身往水里扎。
那寸头名叫杨禹泽,杨家这一代数他年纪最小。杨家祖辈摸爬滚打到如今在江明市也算得上赫赫有名,杨禹泽一出生就拥有万千宠爱,平时走到哪都是一呼百应的大少爷,被贺星野当着一众人的面像个挡路的垃圾杂碎一样踹倒,心底蓦地涌上愤怒与不甘,脸色难看地推开几双准备扶他起身的手,恶狠狠地骂道:“贺星野,你他妈的发什么疯?不是你让我们好好整治这个小拖油瓶,给那个登门入室的狐狸精一个下马威吗?”
正要找个理由推脱,背景板般的一行人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懿旨般一拥而上。他们推着耸着将傲雪涌到了雕刻着繁复花案的石栏边。傲雪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只得被迫后退,企图拉远与这堵密不透风的人墙的距离。
“野哥!这儿呢!快来啊!”
耳边隐约传来天真而残忍的笑骂声,穿透层层叠叠的波澜,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
贺星野向傲雪介绍道:“这是我哥们儿。”
贺星野一手插着兜堪称闲庭信步地上了桥,一时间,那群人欢呼着围了上来,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贺星野身旁的傲雪。
傲雪似乎没听太真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然不在意的打算绕过这一行人,一撅一拐不太自然的朝前走去。
贺星
其实湖里并没有鱼。
傲雪的意识逐渐陷入昏迷,他的世界变得黑而沉,像是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迷宫,他深陷其中踽踽独行,冷冰冰的水携着他朝更深更暗的地方卷去。
贺星野望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心底思忖着就这样让傲雪死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报复方式。可想起那双清凌凌的眼,一向心硬如罗刹的贺大少爷竟然难得生出点微不足道的悔意。贺星野纠结了一番,只觉得心气不畅,亟待发泄,他面色不虞,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重,猛地踹了那个自作主张伸腿绊倒傲雪的寸头一脚。
他们身上总是怀揣着没有缘由的,无边无际的恶意,此时正在岸边狂欢着,似乎找到了最有趣的游戏,一包接着一包不间断地朝着水里挥撒着鱼食。
刚迈出两步忽然被人叫住,傲雪僵了一下还是回过了头,只见贺星野不紧不慢地拎着袋鱼食朝他走来,眼神犀利的像是能把傲雪捅穿。
混乱中不知是谁伸出了一只脚,傲雪不慎拌倒,只觉得尾椎骨一痛,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的四肢百骸感到一阵刺痛,仿佛一万根针顺着他的骨缝往里钻,要把他的心肺震碎不可。冷冰冰的湖水扑面而来,严丝合缝地将傲雪包裹在其中,他不识水性,结结实实地呛了几口水,求生的本能令他毫无章法地挥动着双臂死命扑腾。
直到水面逐渐趋于平静,岸上的几人才显现出一点慌张的神色,不知是谁嘟囔了句“不会闹出人命吧”。瞬间仿佛一滴水掉入了油锅,每个人神色各异却不由得都捏了把汗,倒不是怕傲雪真的出什么事,而是多少有点忌惮贺文谦,觉得在这个地方闹出人命不好收场。几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集在贺星野身上,等待他那剂万无一失的定心针。
贺星野冷冰冰剜了寸头一眼,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这小狐狸精倒是挺招人。
而贺星野抱着臂冷眼旁观,似乎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傲雪在满天细碎中窥见了天幕流着血脓的裂缝,那些尖锐的碎片铺天盖地涌了上来几乎灼伤他的眼。
傲雪没有发出他们所设想的求饶与惨叫声,只是无声无息地没入水中,他放弃了挣扎,甚至有些平静地将视线落在了岸上的那群人身上。
“这儿的鲤鱼矜娇,逗弄起来很有意思,小舅舅别急着走啊。”
傲雪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
或许他才是那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