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谢谢您!”赵青拿起表皮已经氧化的苹果,咬了口,清甜在口中释放。 放手有时放手是爱。赵振走进病房时,江梅前脚刚去洗手间。眼巴巴望着门口的人,探头往他的身后找寻,最关心的人没出现让她的表情染上焦躁的色彩。“别看了,我让她先去吃早饭了。”通道里肚子不停发出的抗议声让他想忽视都难。“最近就好好休息吧,课暂时也停掉,你记得给黄主任说一声。”赵振站在床尾叮嘱,表情颓然,像是被抽掉了大半的力气。“她的课程多的话我就让你江姨过来。”这句话说出口,赵青和赵振心里都清楚,除了姜欣不会面临被开除的命运以外,也是赵振对她们关系的妥协。病床上的人轻舒了口气,提起的心被放下的同时,对站在床边表情怅然的父亲头一次有了歉意。“爸,对不起!”想到方才江梅在床边对她说的服软,赵青嘴唇张开几次,最终到底是把抱歉说出了口。“阿青,自从你妈妈走,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说过软话,就连‘爸爸’我都很少听到” 赵振笑容苦涩 “她真的对你很重要是吗?”说是问,但他也并不是为了得到女儿的回答,一切都再明显不过了。“算了,我从来都拗不过你,你就按照你想要的去生活吧,我想你妈妈在的话,她肯定希望你能快乐就好。”鄙夷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站在赵青的面前,声音苦涩的选择成全与放手。早些时候设想此类场景式,赵青总会想像,面对赵振时,她就像个冰冷的出柜机器,表达完转身离开。同意也好,阻拦也罢,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所思所想。但当她看到赵振站在床边,提起乔敏时,被羞愧和难过折磨,双鬓间的白发再也掩盖不住时,她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江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父女俩这幅无语凝噎的场面,心里有了判断。“走吧!我们回家,让她好好休息。”看妻子回来,赵振开口,率先走出了病房。收拾好保温食盒,江梅慈爱的摸摸赵青的脑袋,笑着调侃:“平时犟的跟牛差不多,这次倒是听话。”说完嘱咐赵青几句也离开了。出租车上,赵振呆愣着不说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西裤上的手被握住,他才如梦初醒的看向身侧的妻子,眼睛里的红润无处可藏。右手被江梅双手握住,手背被妻子有节奏的拍着,松垮的皮肤和岁月的刻痕在抚慰下逐渐的卸下紧绷。
“你说,我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即使已经选择走向妥协,但越是在乎的人或事,越容易患得患失。“那有什么对错,阿青的人生,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做父母的总是会有必须放手的那一天。”江梅柔声的安抚着这个脆弱的男人。赵振用力握紧了妻子的手,看向窗外,努力咽下喉咙里的酸涩。“陪我去趟墓园,好吗?”良久,赵振红着眼眶朝妻子请求。“好”赵振和江梅走后,赵青被激起的情绪逐渐平复,躺在床上盯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滴下,再一滴一滴的进入身体,刺痛与冰凉在手背上狂欢。药水在过滤器管口凝聚,直到抵抗不了重力的召唤,终是滴下,然后又重新聚集,再滴下。心里想着姜欣怎么还不回来,眼皮和坠落的药水一般,被睡意诱惑的沉重。透过透明玻璃,姜欣看到赵青仰躺在床上睡姿别扭的样子。收着力转动门把手,轻手轻脚的将刚买的水果放在桌上,这紧张的阵势比小偷还要小心翼翼。她没去吃早饭,只是去医院外面买了赵青爱吃的甜橙。买完之后就坐在医院大厅,看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赵青的病房。赵振的本意应该也不是真正意义的让她去吃饭,而是需要她暂时回避父女两的个人空间。再加上也吃不下。方才在女友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除了是对长辈的坦白,也是希望减少自我怀疑的一支安定剂。可能没有人能无时无刻都能活在确定中吧。虽然对赵青和她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无比的确信,但生活中的其他变量,譬如她的原生家庭,譬如世俗对逆主流群体的苛刻,很难让人不陷入不确信的泥沼。不让父母知道赵青的存在,意味着要在越来越强烈的家庭压力下,面对被催婚和逼婚的现实,这对另一半来说不公平。可现在的姜欣确实无法打破自我壁垒,如果说出来了,会不会和出生时的境遇如出一辙,难逃被选择抛弃的命运。说到底,是她内心的恐惧在作祟。赵振的诘问在心里不停的叩响,她是赵青值得选择的那一个吗?刚醒的迷茫在聚焦到头顶上的药水时被驱散。吊瓶显然已经不知道更换了几次新的了,原本只搭在腰间的被子被提高到了胸口的位置,病床也被设置成了合适的高度。沙发上的人腰背还算直挺,头侧向了扶手一侧,双手交叉攥紧胳膊大臂处的nai白色毛衣。头发与透过窗户的阳光做对抗,尽心的保护着主人的睡眠,高挺的鼻子在发丝里若隐若现。